忘川踏着晨露,先回到了位于宗门深处的家。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迎接他的是母亲瞬间泛红的眼眶和父亲用力拍在他肩头、微微颤抖的手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母亲颤抖着抚摸他脸颊的手指,和父亲眼中深藏不露的骄傲与后怕。一顿沉默却温情脉脉的早饭,足以抚平归途的疲惫。报过平安,安抚了双亲悬着的心,忘川便径直朝着宗门核心那座巍峨的七宝大殿行去。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步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尚未踏入那厚重高大的殿门,里面激烈的争论声已经隐隐传来。声音的主人,正是他最敬重的两位长辈。
“……剑叔!我明白您的用意!小川心性纯善,面对武魂殿那等豺狼,一念之仁确是大忌!但这杀戮之都……”宁风致温润的声音此刻带着罕见的焦灼与急切,“那是何等凶险污秽之地?百年前就已被武魂殿列为禁地!传说进去的人,十不存一!就算活着出来,也大多成了只知杀戮的疯子!小川他才刚刚经历武魂城那场生死劫难,魂力虽近七十级,可心绪未平,根基不稳!现在送他去那里,无异于将他推向绝壁深渊!”
“风致!”尘心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地打断,“正是因为他刚刚经历了生死!才更需要彻底斩断那无谓的优柔!你我都看得分明!武魂城内,他对那些无关紧要的武魂殿喽啰,依旧下意识地收束刀刃!归途之上,宁可绕行千里,也不愿多造半分杀孽!这份善良,在太平盛世是美德,但在武魂殿掀起的滔天血浪面前,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催命符!是刺向他自己、刺向荣荣、刺向我七宝琉璃宗的钝刀!”
尘心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锋利:“他的心,还不够狠!不够硬!不够冷!面对比比东、面对唐昊、面对这世间真正的凶徒,光有实力远远不够!他缺的是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伐决断!缺的是面对该杀之人时,那一往无前、斩草除根的狠厉!杀戮之都,固然是人间炼狱,却也是淬炼他那柄‘无’的最佳熔炉!在那里,只有生存和死亡,没有第三条路!这正是他眼下最缺的一课!”
殿内的争论如同冰与火的碰撞。忘川的脚步在殿门外停顿了一瞬,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沉重的殿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争执。端坐于上首主位的宁风致和侍立在一旁、怀抱七杀剑的尘心,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那道玄衣身影上。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小川,”尘心率先开口,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剑锋,直视忘川的双眸,没有任何铺垫,直指核心,“想必你在门外也已听到。为师提议,送你去一处名为‘杀戮之都’的地方历练。”
尘心的话音清晰而沉重,如同冰冷的铁锤砸落: “你的魂力修为,已臻魂帝巅峰,距离七十级魂圣不过一步之遥。你的武魂‘无’,更是拥有足以颠覆规则的恐怖力量。然而,你最大的弱点,并非实力,而是你的心!”
“你对生命,心存敬畏,这本无错。但这份敬畏,在弱肉强食、血雨腥风的当下,在武魂殿这头已经亮出獠牙的凶兽面前,却成了束缚你利刃的枷锁!成了敌人攻击你的破绽!”
“武魂城你挟持人质,为何最终能全身而退?不只是因为你的实力,更是因为你心中那份对唐三、小舞性命的不忍,让你投鼠忌器,给了比比东可乘之机!归途之上,你明明有能力瞬间抹杀那些追兵,却宁愿耗费心力避让、隐匿,你可曾想过,一旦你的隐匿被破,一旦你稍有失手,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尘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质问:“这份不该存在的‘善念’,就是你此刻最大的短板!它让你握剑的手不够稳,让你挥刀的心不够决!杀戮之都,便是能斩断你心中最后一丝怯懦与犹豫的修罗场!那里,无分善恶,只有生存与毁灭!击杀敌人,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法则!唯有在那里,你才能真正明白,何为‘无’的真谛——斩断枷锁,湮灭阻碍!凡是威胁你、威胁你所守护之物的存在,皆为虚无!”
尘心的话,字字如刀,劈开了忘川心中那层自我保护的薄纱,将血淋淋的现实袒露在他面前。武魂城内濒死的危机,归途上步步惊心的追捕,荣荣那双含泪惊惧的眼睛……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宗主所言,亦有道理。”尘心话锋一转,看向面露忧虑的宁风致,“杀戮之都,凶险异常。传闻其中机关重重,强者如林,更充斥着致命的毒瘴与扭曲灵魂的疯狂意志。危机四伏,九死一生。能否安然归来,看你造化。”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忘川身上,“去与不去,在你一念之间。”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宁风致眼中充满了深沉的担忧和不忍,他看着忘川,嘴唇微动,似乎还想再劝。尘心则如同沉寂的古剑,等待着弟子的抉择。
忘川缓缓闭上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尘心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保护荣荣时那不顾一切的疯狂,面对唐昊袭杀时那冰冷的威胁,武魂城外遁走时的决绝……所有的画面最终都定格在宁荣荣那双蓄满泪水的琉璃眸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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