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高欢带着段荣、尉景等心腹,趁着杜洛周军营防备松懈之际,悄悄牵出马匹,一路向西疾驰。身后的营火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们知道,离开杜洛周只是第一步,想要在这乱世中立足,必须找到更强大的靠山。而此时北方最具实力的,莫过于北魏权臣尔朱荣。
尔朱荣出身北秀容(今山西朔州)的契胡贵族,凭借镇压六镇起义崛起,手握重兵,掌控着北魏的半壁江山,是朝野上下无人敢小觑的力量。高欢深知,想要投奔尔朱荣,不能空手而去,更不能平平无奇地毛遂自荐。他早已将自己在边地贩马时珍藏的一匹日行千里的乌骓马备好,这匹马毛色油亮,身姿矫健,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抵达尔朱荣的军营外,高欢让随从在营外等候,自己则牵着乌骓马,手持名帖,请求面见尔朱荣。营卫见他气度不凡,又牵着如此神骏的马匹,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片刻后,尔朱荣传召高欢入内。
尔朱荣的大帐内,灯火通明,他端坐于上,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进来的高欢。高欢不卑不亢,先是将乌骓马献给尔朱荣,恭敬地说道:“将军威震北方,平定叛乱,此等良驹,唯有将军这般英雄方能相配。” 尔朱荣见这匹马果然神骏,心中先有了几分好感,示意高欢坐下说话。
刚一落座,高欢便开门见山,纵论起天下大势。他先是分析了六镇起义后的局势:“如今六镇烽火虽有平息之势,但各地叛乱仍此起彼伏,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腐败依旧。北魏江山早已风雨飘摇,就像一艘在巨浪中漂泊的船只,随时可能倾覆。” 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坚定地看着尔朱荣:“天下大乱,非雄主不能定。放眼天下,能收拾这残局,安定百姓的,唯有将军您啊!”
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尔朱荣的心坎里。尔朱荣本就有觊觎天下之心,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时机表露,如今高欢的话,恰好印证了他的野心。他不禁对高欢刮目相看,问道:“你久在边地,又曾在叛军之中,可知边地军情如何?” 高欢早已对此了如指掌,他详细地向尔朱荣讲述了边地各族的分布、兵力情况,以及叛军内部的矛盾,条理清晰,分析透彻。
尔朱荣越听越惊喜,他没想到高欢不仅谈吐不凡,还对边地军情如此熟悉。他当即决定,任命高欢为亲信都督,让其跟随在自己身边,参与军机要务。高欢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成为尔朱荣的亲信后,高欢表面上对尔朱荣恭敬顺从,凡事都尽心尽力,深得尔朱荣的信任。但在暗地里,他从未停止过对局势的观察和对人脉的积累。他利用职务之便,接触尔朱荣麾下的各路将领,尤其是那些胸怀大志、不甘屈居人下的人。宇文泰便是其中之一。宇文泰出身鲜卑宇文部,虽此时职位不高,却有着过人的军事才能和政治远见。高欢与宇文泰一见如故,常常在私下里探讨时局,两人都意识到对方是可造之材,彼此惺惺相惜,暗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次,尔朱荣率领麾下将领外出围猎。围猎场上,旌旗招展,士兵们各司其职,围捕着猎物。尔朱荣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又想到自己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骄纵之意。他勒住马,回头问身边的众人:“诸将以为,天下可无我邪?”
众人听了,纷纷拍马逢迎,有的说 “将军若不在,天下必乱”,有的说 “将军乃天下之柱石,缺一不可”,唯有高欢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尔朱荣注意到了高欢的沉默,心中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当场发作。
围猎结束后,高欢回到自己的营帐,立刻召来心腹。他神情严肃地说道:“尔朱公如今权势虽盛,却已生出骄纵之心。自古骄兵必败,他如今听不进逆耳忠言,只喜阿谀奉承,长此以往,必遭祸患,祸不远矣!” 心腹听后,心中大惊,连忙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高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缓缓说道:“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暗中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便是我们取而代之之时。”
此刻的高欢,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贩马少年,也不是那个在杜洛周麾下忍辱负重的将领。在尔朱荣的麾下,他一边蛰伏隐忍,一边默默布局,那颗想要掌控天下的野心,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破土而出,掀起一场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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