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铙山的雪,落了整整三日。
主峰白石顶的积雪没过脚踝,寒风卷着雪沫子撞在“闽江源”三个字的摩崖石刻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像是在为这片土地下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热。濉溪部落的首领濉渊站在石刻下,指尖划过冰冷的岩石,目光越过脚下蜿蜒的闽江源头,望向远方被白雪覆盖的九片谷地——那是建宁九部的疆域,此刻正像蛰伏的巨兽,在寂静中酝酿着足以撕裂天地的力量。
建宁,闽山之巅,闽水之源,闽地之母。这片被群山环抱的土地,孕育了“五子”神迹——莲子凝露,种子生金,玉梨挂霜,黄桃映日,无患子辟邪。千百年间,九部依“五子”而生,以濉溪为脉,以金铙为魂,世代相守。可自老盟主病逝,那座象征着建宁最高权力的“莲座”空悬,九部的平衡便如闽江春汛前的冰层,看似坚固,实则早已裂痕密布。
“首领,里心部落的使者来了。”身后传来族老濉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濉渊转过身,雪落在他玄色的披风上,瞬间便融成了水。他年近四十,眉眼间刻着濉溪人特有的锐利,那是常年与濉溪水打交道练出的沉稳,也是执掌“五子”中“莲子”与“无患子”双产的底气。“让他进来。”
使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里心部落标志性的赭色麻衣,肩上绣着饱满的稻穗纹样——那是“种子”的图腾,也是里心部落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濉渊首领,”使者躬身,语气却带着几分倨傲,“我家首领里苍说了,下月初三,金铙山议事台,该定新盟主了。里心部落手握‘种子’命脉,九部粮仓皆系于我部,这盟主之位,理当归里心。”
濉渊指尖的积雪悄然捏碎,寒意从掌心蔓延至眼底。“回去告诉里苍,建宁的盟主,从来不是靠嘴说的。濉溪守着闽江源,掌‘莲子’‘无患子’双产,上承闽水之灵,下护九部安宁,轮不到旁人置喙。”
使者脸色一变,刚要反驳,却被濉渊冰冷的目光逼退。“滚吧,告诉里苍,议事台上见真章。”
待使者狼狈离去,濉伯叹了口气:“首领,里心部落这是撕破脸了。听说溪口部落的溪岚首领,近日正带着‘梨子’商队游走各部落,许了不少好处;均口的均庭也没闲着,靠着‘黄桃’的收成,换了不少铁器……这九部,怕是要乱了。”
濉渊望向金铙山深处,那里云雾缭绕,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乱不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闽江流水般的笃定,“建宁的王座,只属于能护得住‘五子’、镇得住闽山闽水的人。九部各有执念,可最终,唯有真正懂这片土地的人,才能坐稳那座莲座。”
雪霁初晴,阳光透过金铙山的云层,洒在九部的土地上,却驱不散弥漫在各部落间的阴霾。
里心部落·稻种谷地
里苍站在万亩稻田中央,脚下是刚翻过的黑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种子的清香。他年近五十,身材魁梧,脸上刻着风霜,一双眼睛像鹰隼般锐利。身后,两百四十四名里心族人手持农具,整齐地站成队列,赭色的麻衣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族人!”里苍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田埂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老盟主走了,莲座空了,有人觉得我们里心部落不配坐那个位置?他们忘了,是谁靠着‘种子’,让九部免于饥馑;是谁顶着三年前的旱灾,把最后一批稻种分给了溪源、客坊的族人!”
族人的呼吸渐渐沉重,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
“建宁是闽地之母,可‘种子’是大地的命脉!”里苍猛地举起手中的稻穗,稻粒饱满,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没有种子,莲子会枯,梨子会落,黄桃会烂!今日起,我们要让九部看看,里心部落,才是建宁真正的根基!这盟主之位,我们势在必得——为了里心,为了建宁的每一粒种子!”
“为了里心!为了种子!”两百四十四人的呐喊,震彻稻种谷地,惊飞了枝头的寒鸟,也传到了不远处的溪口部落。
溪口部落·梨林谷地
溪岚正站在一棵百年老梨树下,指尖抚过枝头未谢的梨花——溪口的梨树,因金铙山的雪水滋养,寒冬也能开花,春日便结出脆甜的玉梨,是“五子”中最金贵的物产。她一身素白麻衣,发间别着一朵梨花,看似温婉,眼底却藏着不输男子的锋芒。
二十一名溪口族人围在她身边,手中提着装满玉梨的竹篮,那是要送往伊家、黄坊部落的礼物。“首领,里心部落的人到处宣称,说他们握有种子,就该当盟主。”一名族老愤愤不平,“他们忘了,当年他们稻田缺水,是谁靠着溪口的梨林蓄水,帮他们渡过了难关!”
溪岚轻笑一声,声音清冽如溪泉:“里苍只看到了种子的重要,却忘了,建宁的山水,才是万物生长的根本。我们溪口守着金铙山的溪流,护着万亩梨林,‘梨子’是建宁的甜,也是建宁的韧。”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族人,“九部之中,唯有溪口,能连通闽江源与各部落的水系;唯有溪口的玉梨,能换来四方的物资。这盟主之位,不是靠蛮力抢的,是靠民心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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