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大哥小时候终归救过我的命...陈真海突然闷声开口，
王云被丈夫的话气笑了，她不过说了几句实在话。
救命之恩你要还，一还就是三十多年，我不拦着。可凭什么非得捎带上我？我王云是嫁进陈家，不是卖身给陈家当长工！
说到公爹中风的事，她嗓门不自觉又拔高两度：
退一万步说，就算各家轮着伺候老人，我也认。可你倒好，人还没出医院就把活儿全揽过来，是忘了咱们前四十年的苦日子了？
说到最后声音都发颤，当年她挺着孕肚还在地里刨草、喂猪、洗衣做饭，丈夫却跑到他大哥地里帮忙。
她抱怨过一句吗？
陈真海听到前四十年，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他低头盯着鞋尖上沾的烟灰，咕哝道：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有啥意思...
你也知道是烂谷子？
王云突然感觉一股疲惫感，
既然知道是烂谷子，你还非要往谷堆里钻？
眼见媳妇眼眶发红，陈真海慌忙切灭烟灰，举手投降。
得得得，阿云我错了还不成？你说啥都对。
这话听着像哄孩子，倒显得她无理取闹似的。
王云有时候觉得跟陈真海沟通真费劲。
还不如人家小宇和李黄河说话轻松。
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不如十几岁的孩子。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在她看来，陈真海不还如人家少年懂事。
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听女儿姗姗的话，这些年开饺子馆挣的钱都是存在自己存折里。
起初陈真海是觉得亏欠她，赚的钱都交给王云管，他没意见。
后面也就慢慢养成习惯，左右水饺店里都有现金，他除了买烟酒也不怎么花钱，钱放哪儿都一样。
可这人呐，一旦有点俩臭钱，就难免飘。。
王云冷眼瞧着丈夫近来总爱在店里跟人吹牛，逢人就说儿子要考空军，闺女在城里开店。
浑忘了十几年前他们为凑学费，起早贪黑去工地搬水泥盖房子的光景。
陈真海觉得自己住大房子，每月收入过万，还雇着人干活。
自然而然就觉得高人一等，回老家看到老爹老娘还住老屋，心软的毛病又犯了。
这几年陈真海偷摸给老家塞钱的事，总当王云蒙在鼓里。
其实王云早从进货账本里瞧见过对不上的数目。
不过是念着公婆年迈，几千块钱的孝敬钱，她也就装作没看见。
可这次不同，这次是中风偏瘫。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王云环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声音冷淡：陈真海，你把人接来打算安置哪？
陈真海夹着烟的手一抖。
刚才接大哥电话时脑子发热应得痛快，这会儿被王云这一盆冷水一泼才觉出一点味儿来。
他眼神往孩子们紧闭的房门飘：姗姗和然然都大了...
想都别想！
王云坐直身子，瞪着他，
小姑娘家家要梳妆打扮，你让她们挤一张床？小军马上高考得有个清净地儿，黄河放假还要来跟他挤着睡呢！
陈真海张了张嘴，没敢开口，总不能说把自己房间腾出来吧？
要是他敢这么说，王云一定会撕吧了他。
这两年，媳妇的气势越来越渗人了。
就算住得下，
王云声音又冷三分，你打算让我这个儿媳妇伺候公公擦身换尿布？
见丈夫嘴唇翕动，睨了他一眼，继续补充：
别说什么请护工，24小时看护最低五千起。小军下半年大学学费加生活费每月五千打底，要是儿子谈恋爱，还得添钱。
曹招弟工资、店面水电...
你也没别打闺女的主意，咋地？想学你大妹夫啃女儿？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陈真海脑袋越垂越低，盯着拖鞋上沾的烟灰不说话。
前天收到家里电话，说老头中风住院了。
陈真海和陈真真当天就去医院看过了。
也问了医生，这个毛病，不好治，未来很有可能都要在床上度过了，让他们家属做好准备。
当天除了老六，其他五个子女都到了，当时商量的是大伙轮流去医院陪护照顾。
陈真海考虑到家里的水饺店，跟二妹商量后，决定请轮到他俩的时候，请护工。
三妹陈芳家里困难些，她提议把请护工钱给她，她和三妹夫一起轮流过来照顾。
其他人怎么安排他没管。
至于以后照顾的事，等老头出院后，再开个家庭会，讨论。
没想到才过了两天，也不知道老大陈真洋是怎么跟陈真海说的，这就马上变了卦。
陈真海被王云这一通说教，也有些后悔，“阿云，可我这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王云一听丈夫这话，知道自己刚才说那么多，这狗男人只听了一半。
心累。
白活这一把年纪了。
“今晚你睡沙发吧。”
王云是一点不想再跟陈真海一起待着了，索性回屋去睡。
明儿她就把店里的现金都收起来，她倒是要看看陈真海敢不敢把人接回来！！！
陈真海也听话，也没去儿子空着的房间睡，真就在沙发窝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姗姗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往卫生间摸。
冷不丁瞧见沙发上团着个人影，尿意差点吓没了！
爸？！大早上你、你坐那儿干嘛？
陈真海被闺女咋呼得一激灵，老腰响了两声：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4点多的时候，他就睡不着了。
每天早上五六点钟他也要起来去进货，所以干脆就坐一会儿。
顺便复盘下昨晚吵架的事儿，还有家里老爹以后的安置问题。
“我昨天下午就回来了，只是太困了，就睡了。”
“那、昨晚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正好帮爸分析分析...”
陈姗姗昨晚睡得太沉，还真没听到什么动静。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父亲睡沙发，看来是母亲发威了。
“爸，我去个洗手间，您等会儿跟我详细说说...”
说完快速跑进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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