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不轻不重,克制而有礼。
“进来。”苏晴晴扬声道。
院门被推开,赵卫国一身笔挺的军装,独自踏了进来。
他摘下军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夜未眠熬出的青黑眼圈,非但没削减他的锐气,反而添了几分沙场硝烟般的疲惫。
他的视线在院中扫过,最后钉在苏晴晴身上,褪去了昨日的冷硬,却又带着一种不知如何安放的局促。
“特务抓到了。”他开门见山,声音依旧低沉,却没了那股压迫感。
苏晴晴把毛巾搭在晾衣绳上,转过身,扯出一个假笑。
“那可得恭喜赵团长了。”她微微歪着头,眼里是明晃晃的讥诮,“那么请问,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赵卫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双能让手下兵王都胆寒的眼,此刻竟有些狼狈地移开,避开了苏晴晴那双清亮得过分的眼睛。
他沉默了。
终于,他向前迈出一步,在离苏晴晴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猛地挺直脊背,像是在做报告。
“苏同志,对不起。”
“昨天的事,是我思想僵化,判断失误,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向你道歉。”
苏晴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铁血团长,此刻正用一种笨拙到可笑的认真姿态,向她低头。
她心里的那股邪火,被这句硬邦邦的道歉轻轻一碰,非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
她脸上的讥诮未退,反而更冷。
“赵团长,道歉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但是,我受的惊吓,我担的风险,我被你当成犯人审问的屈辱,就值你这一句‘对不起’?”
赵卫国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整个人从脚底到头顶都绷得笔直,他想过她会哭,会闹,会继续冷嘲热讽,却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地、一条条地把账摆到台面上来。
这种平静,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让他窒息。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军嫂该有的反应,这他妈是谈判桌上的对手!
他的脸瞬间从古铜色涨成了猪肝色,热气直冲耳根。
“我……”他憋了半天,喉咙里只挤出这么一个干巴巴的字。
苏晴-晴看着他窘迫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向前凑近半步,仰起脸,那双眼睛里没有泪,只有看透一切的冷静。
“赵团长,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赵卫国的呼吸彻底乱了,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清香,那味道无孔不入,搅得他心神大乱。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苏晴晴,像是在隔绝那让他方寸大乱的视线。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他梗着脖子,声音又恢复了硬邦邦的质感,“只要在原则和纪律允许的范围内,我都可以满足!”
他以为这话足够公事公办,足够有诚意。
可苏晴晴听完,却发出一声极轻的、满是嘲讽的哼笑。
“赵团长,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还是在赔偿?”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赵卫国的背影,越发僵硬。
赔偿。
这两个字从苏晴晴嘴里吐出来,像两块冰,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脸上。
他背对着她,军装的肩线绷成一条直线,院子里的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里都透着一股无处安放的僵硬。
苏晴晴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不催他,就那么冷冷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她看透了,这个男人威风凛凛的外壳下,藏着一个只会用权力和规矩解决问题的机器。
足足半分钟,赵卫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转回身。
他重新面对苏晴晴,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刻意板起的严肃,试图用自己最熟悉的指挥官姿态,来掌控这个已经失控的局面。
“苏同志,你说的对。”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不容置疑,“不是谈条件,是赔偿。你昨天受了惊吓,担了风险,还为我们提供了关键线索,理应得到赔偿和嘉奖。”
苏晴晴挑了挑眉,没说话,等他继续。
赵卫国清了清嗓子,那模样,跟在作战会议上宣布命令没两样。
“经过我和贺参谋长的商议,决定给予你以下几项补偿。第一,师部会为你申请个人三等功,并进行全师通报嘉奖。”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在授予至高无上的荣耀。
苏晴晴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赵卫国没察觉,继续用他那低沉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往下念:“第二,考虑到你家的实际情况,部队会一次性补助你家一百斤大米,五十斤白面,还有二十尺布票。另外,这张工业券你拿着,可以去县里供销社换一辆全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工业券,捏在两指之间,动作严肃得像是在递交一份机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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