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
审讯室里静得能听见那盏钨丝灯泡“滋滋”的电流声。
陈货郎脸上的得意越来越浓,他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两位首长?”他咧嘴讥讽,“是不是发现你们的计策没用啊?我告诉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是……”
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表情整个僵住,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和警惕的眼睛,里面的光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后变得空洞、茫然,像是两扇被人猛地推开的、空无一物的窗户。
他的身体在椅子上彻底松弛下来,紧绷的肌肉垮了,脑袋微微垂着,成了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成了!
贺严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周师长依旧稳稳坐着,可那双交叠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平稳到近乎冷酷,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的真实姓名。”
那个木偶般的男人,嘴唇机械地开合,声音平板得不带任何感情。
“高建瓴。”
贺严手里的钢笔,笔尖猛地在纸上划出一道深痕,几乎要撕裂纸背。他想到的不是这个名字本身,而是当年因为一个错漏的情报,倒在自己怀里的战友。那种被毒蛇在暗中窥伺、随时可能被一口咬断喉咙的冰冷感,再次攥住了他的心脏。
周师长和贺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狂喜。
这药……是真的!
周师长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发问。
“你的代号。”
“秃鹫。”
“你的直接上级,代号是什么?”
“海蛇。”
“他在哪里?”
“碧海县,邮电局,副局长,王志明。”
轰!
这个名字从高建瓴嘴里吐出来,像一颗炸雷在贺严的脑子里炸开。
王志明!
那个整天笑呵呵,见谁都点头哈腰,一脸老好人相的王副局长!
他居然是潜伏在岛上的特务头子?!
一股寒意从贺严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邮电局!那是全岛信息的中枢!所有的信件、电报都要从那里过手!他们守备师和大陆之间的许多通讯,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一个特务头子的眼皮底下!
周师长却面不改色,声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继续一层层地往下剖。
“除了王志明,岛上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加上我,一共七个。”
“他们的名字,身份,位置。”
高建瓴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开始报数。
“碧海县供销社,采购科科员,李爱华。负责监视物资流动和岛上经济状况。”
贺严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总是笑眯眯、算盘打得飞快的女同志,原来她算的每一笔账,都可能是在计算着岛上军民的命脉。
“龙湾军港,三号码头,起重机操作工,孙大海。负责记录军舰入港离港的时间、型号和物资装卸。”
周师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蜷了一下。那个孙大海是劳动标兵,他吊起的每一个集装箱,都可能被他用眼睛称量过,汇报给了敌人。
“守备师医院,药房护士,刘笑笑。负责收集伤病员信息,特别是军官的健康状况。”
贺严的后背彻底僵住了。他自己的胳膊受伤时,就是这个刘笑笑给他换的药!她那双看似温柔的手,随时可以换成一把刺向高级军官的毒刃!
一张看不见的毒网,已经将整个南海明珠岛死死罩住。
行政、经济、军事、医疗、教育……无孔不入!
如果不是苏晴晴,如果不是这颗离谱的“真话丹”,他们这些人,就是睡在火山口上,随时都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周师长看着名单,心中第一次对苏晴晴那个所谓的“朋友”产生了近乎敬畏的忌惮。
他不知道苏晴晴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已经不是灵丹妙药或魔盒的问题了。这是一股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而这股力量,现在就在他的守备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必须保护好她,引导好她,将这股力量,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让它成为守卫南海明珠岛最锋利、最隐秘的剑。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那份刚刚记录下来的名单,封存在令人窒息的震撼之中。
贺严放下笔,看着记录本上那一连串的名字和身份,只觉得后背的作训服已经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
他抬头,和周师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惊涛骇浪。
这张网,比他们想象中任何最坏的情况,都要严密,都要致命。
“师长,”贺严的声音因为极度压抑而有些沙哑,“现在怎么办?”
周师长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高建瓴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
平稳,有力,没有任何异常。
这丹药的神奇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但效果却又是如此真实,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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