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冷静地处理事故,冷静地签下手术同意书,冷静地拿出药品,冷静地安排一切。
她以为自己很强大。可原来,她也会崩溃。
周北辰彻底慌了。
他那片空白的认知里,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媳妇”,是安全的,是温暖的。可现在,这个温暖的源头,正在无声地流泪。
那眼泪像是滚烫的油,一滴一滴,全都浇在了他的心上,灼得他生疼。
“媳妇,不哭。”他笨拙地劝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
苏晴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泪流得更凶。
周北辰急了。
他顾不上自己浑身无力,也顾不上那些连接在身上的管子,猛地把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拔掉,伸出双臂一把将坐在床边的苏晴拉进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刚恢复的一点力气,让他手臂都在发抖。
他不懂什么叫拥抱,更不懂什么叫安慰。他只是凭着一种野兽般的本能,想把这个让他心慌的“哭声”源头,按进自己怀里,让她停下来。
“不哭,不哭。”他学着记忆深处不知哪个角落里哄小孩的语气,一下一下,笨拙地拍着苏晴的后背。
苏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属于他自己的,干净的气息。
这个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因为他久病初愈而带着一丝冰凉。可那一下下笨拙的轻拍,却像是一只粗糙又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荒唐,滑稽,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慰藉。
她的眼泪,在这一刻,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
就在这时。
“吱呀——”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周师长和贺严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们是来看看周北辰的情况,顺便跟他聊聊天,刺激一下他的记忆。
可门一开,两人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凝固了。
病床上,他们那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孙子、侄子,正以一种极其保护的姿态,将苏晴整个圈在怀里。
而那个一向冷静得过分的年轻姑娘,正把脸埋在周北辰的肩窝,虽然没哭出声,但那剧烈耸动的肩膀,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什么情况?!
周师长和贺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极致的震惊和尴尬。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昨天才刚认错人,今天就……就抱上了?
周师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咳嗽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还是贺严反应更快。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周师长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的目光却锐利地锁在苏晴身上。
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晴是什么人?
那是能面不改色拿出“神药”,能冷静地编出一套说辞的姑娘。
这种人,心理素质比钢铁还硬,怎么会为一个失忆的病人哭成这样?这不合常理。贺严的脑子飞速运转,昨晚医院的混乱场面瞬间浮现在他眼前。
乱石滩工地塌方,几十个伤员……他记得高山昨晚也行色匆匆。难道说……她家里出了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再看向苏晴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探究,而是带上了一丝探寻的复杂和若有所思的凝重。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姑娘的崩溃,背后藏着更深的原因。
“咳!”
周师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北辰!胡闹什么!快放开苏晴同志!”
怀里的苏晴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周师长和贺严时,她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
所有的坚强伪装,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最狼狈不堪的内核暴露在两位长辈面前。
血液冲上头顶,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周北辰怀里挣脱出来,踉跄着退到一旁,脸上火辣辣的,胡乱地用手背抹着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泪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北辰的怀抱空了,他很是不满地蹙起眉,下意识地想再把人拉回来。他顺着苏晴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门口两个气场强大的“陌生人”。
正是他们,惊扰了他的“媳妇”。
周北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虽然依旧清澈,却带上了一种野兽护食般的警惕和敌意,他再次伸出手,不是去拉苏晴,而是固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苏晴被他抓着衣角,感受着两位大家长探究的目光,头皮一阵阵发麻。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和委屈。
她知道,现在任何强硬的撇清关系,对刚刚经历丧孙之痛又失而复得的周师长来说,都无异于二次伤害。
电光石火间,她心里有了计较。硬来不行,只能智取。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过身,先对周师长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才回过头,放柔了声音,指着周师长,对病床上的周北辰柔声开口:“北辰,你看清楚,这位,是你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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