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晴的火气“噌”地一下涌上来,但转瞬又被她压了下去。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凉飕飕的笑。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想给哥哥们扯几尺结实的布料,却因为布票不够,被那个卷发售货员当众羞辱。
那时候的她,只能涨红了脸,窘迫地逃走。
可现在……不一样了。
“内部预定?”苏晴晴收起脸上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同志,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内部预定?这供销社的物资,不是供应给全岛军民的吗?难道还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内部’一些?”
这话问得又尖又细,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那大姐的痛处上。
一直沉默站在她身后的高山,往前站了半步,高大的身影瞬间投下一片阴影,将那售货员笼罩其中。他什么也没说,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售货员的嗤笑僵在了脸上。
那大姐的脸瞬间涨红了,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声音也拔高了八度:“你这小姑娘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多话?买不买?不买就让开,别耽误后面的同志!”
她一边说,一边不耐烦地挥着手,想把苏晴晴赶走。
苏晴晴站着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旁边有位好心的大婶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劝道:“姑娘,算了算了,跟她们计较什么。咱们老百姓,能买到东西就不错了。”
“婶子,我不是计较。”苏晴晴对那位大婶笑了笑,随即又把目光转向柜台后,“我就是想问个明白。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为人民服务’,我就想知道,这个‘内部预定’,是为哪部分人民服务的?”
这下,柜台后的大姐彻底炸了毛。“你这人是来找茬的吧!我看你就是思想有问题!买个月饼还上纲上线!别再这里捣乱啊!”
她的叫嚷声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柜台前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高山一直沉默地站在苏晴晴身后,此刻往前站了半步。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如山岳般的身形和冷冽的眼神,让那个叫嚣的大姐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
“吵什么吵!不知道今天过节吗?”一个略显臃肿的中年男人从里间办公室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干部服,眉头紧锁,一脸不悦。
“王主任!”那大姐一见来人,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指着苏晴晴告状,“王主任,您可来了!这个女同志,在这儿无理取闹,非要买已经卖完的五仁月饼,还说我们搞特殊化,影响太坏了!”
王主任的目光落在苏晴晴身上,看到她一身朴素的穿着,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正要开口训斥。
可他的视线刚要发作,就扫到了苏晴晴身后如铁塔般的高山。王主任的嘴巴张了张,到嘴边的训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干咳。
他不认识高山,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才能磨炼出的沉寂煞气,让他这种办公室干部两腿发软。\眼角余光再瞥到门外那辆崭新吉普车的军牌,王主任瞬间把“无理取闹”和“朴素穿着”从脑子里删了个干净,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个和气的笑容:“这位同志,有什么误会吧?我们供销社是为人民服务的,怎么会搞特殊化呢?”
他狠狠瞪了那个售货员大姐一眼,眼神里全是警告。
“王主任是吧?”苏晴晴不卑不亢地开口,“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给家里老人买几个五仁月饼过节。可这位同志说,早就被‘内部预定’了。我就想问问,咱们碧海县,哪些单位算是‘内部’?下次我们也好提前去预定。”
她这话说得绵里藏针,既像是在请教,又像是在质问。王主任额头上的汗“唰”地就下来了,后背的衣服都黏住了。
这个问题他哪敢回答?
这年头“内部”两个字就是个雷,炸了谁都跑不掉!
他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边擦汗一边打躬作揖:“哎哟,这位同志,天大的误会!什么内部外部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五仁月饼是真的没了,前两天就给抢光了,都怪我们工作没预见性,备货不足,我检讨,我深刻检讨!”
他又扭头冲那售货员呵斥道:“刘萍!还不快给这位同志道歉!怎么跟顾客说话的!”
叫刘萍的售货员大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可看着主任那要吃人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对不住。”
苏晴晴看着他们这番表演,心里冷笑一声。她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
“既然卖完了,那就算了。”她拉着高山,转身就走。
围观的人群自动给她让开了一条路,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
走出供销社,外面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酸。苏晴晴长长吐出一口气,胸口那股憋闷的感觉却怎么也散不去。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为人民服务”那几个大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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