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晴放下话筒,邮局里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那个年轻的女话务员僵硬地站着,脸色发白,看苏晴晴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苏晴晴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那股委屈的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点疲惫。她转头对着高山,小声抱怨:“唉,演戏可真累啊。”
高山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嗯。”
“你就一个‘嗯’?没点别的表示?比如夸我演技好?”苏晴晴不满意地撅了撅嘴。
高山看着她,沉默了两秒。“下次可以不用哭。”
苏晴晴被他噎得一滞,好不容易酝酿出的那点邀功的小得意,瞬间被戳破了。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真是块木头,夸人一句会掉块肉吗?
那话务员终于回过神来,她几乎是小跑着过来,声音都带着颤音:“首、首长,同志,您……您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了,谢谢。”苏晴晴摆摆手,她拉着高山,“我们就在这儿等吧。”
与此同时,碧海县委办公室里,县委书记刘振华握着已经没了声音的话筒,额角的冷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淌。
“周定国……”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太了解周定国的脾气了,那就是一尊炮,点火就着。而这一次,这把火,就烧在他刘振华的眼皮子底下。
“王八蛋!”他猛地把话筒砸回去,对着门外自己的秘书咆哮,“给我接商业局!让孙大海那个混蛋三分钟之内滚到我办公室来!三分钟!爬也要给我爬过来!”
秘书被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去摇电话。
不到三分钟,商业局局长孙大海就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办公室。他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这一路小跑让他上气不接下气。“书记,您……您找我?”
刘振华看都没看他,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劈头盖脸地就朝孙大海扔了过去。“孙大海!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了?!”
文件散落一地,砸在孙大海的脸上,他吓得一动不敢动。“书记,我……我做错什么了?”
“你做错什么了?”刘振华冷笑着走到他面前,“你手下的人,在供销社,把咱们守备师的功臣给得罪了!人家想买盒月饼,你们的人说她不配!说好东西都他妈的被‘内部预定’了!”
孙大海腿一软,守备师的功臣?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剩下“功臣”和“得罪了”几个字在脑海里炸开。
“现在周师长亲自打电话来问我,咱们碧海县是不是还分三六九等!”刘振华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吼,“他给了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孙大海,如果这件事解决不好,你我,还有你们商业局那帮狗东西,就等着周师长的警卫排来请我们喝茶吧!”
“我……我马上去处理!马上去!”孙大海汗如雨下,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处理?你怎么处理?”刘振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你就是把县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我找到!把五仁月饼,不,把全岛最好的月饼,亲自送到人家手上!赔礼!道歉!态度要诚恳!要是人家不原谅,你就跪在那儿别起来了!”
“是!是!我马上去!”孙大海连滚带爬地跑出办公室,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供销社里,气氛还很诡异。王主任正低声训斥着售货员刘萍。
“你说你,嘴上就不能积点德?什么话都往外说!”
刘萍满心委屈。“主任,我哪知道她……再说,那月饼本来不就是留给……”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跟旋风一样冲了进来,正是商业局局长孙大海。
“王福贵!”孙大海一声大吼。
王主任脸色一变,赶紧迎上去。“局长,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咱们都得去龙湾军港啃窝头!”孙大海双眼通红,他扫视一圈,指着刘萍,“就是你?!就是你得罪了贵人?”
刘萍被他那要吃人的表情吓得往后一缩。
“别废话了!月饼呢?!那些‘内部预定’的五仁月饼呢?!”孙大海咆哮道,“全给我拿出来!一盒都不能少!”
王主任的脸都绿了,那些月饼,可都是给县里好几个单位领导留的,其中就有孙大海自己的份。
“局长……那……那月饼在里屋锁着呢……是您吩咐留的……”
“我吩咐的?”孙大海的声音陡然变尖,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指着王主任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王福贵!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混账话!那些月饼是战略储备!是给军民的!你敢私藏?你想害死我是不是!钥匙呢!快把里屋的门给我打开!”
他一把抓住王主任的胳膊,急得快哭了。“那两位同志呢?他们去哪了?快带我去找人!快!”
邮局外,街道上的喧嚣似乎都与长椅上的两人无关。苏晴晴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她在等,等一个结果。高山坐在她身侧,如同一座沉默的礁石,将周围所有的嘈杂和窥探都隔绝在外,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街道的尽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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