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兴安岭,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背阴处的沟塘子里仍覆盖着厚厚的冰层。空气中寒意犹存,但阳光已明显带了暖意,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林场里,家家户户开始晾晒被褥,清理菜园子,准备着春耕或是进山采集新一季的山货。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接待任务,打破了这渐起的春日闲适。场部接到通知,省林业厅的一位重要领导要带队下来视察春防工作和林业生产情况,不日即将抵达。这不仅是工作检查,更关乎林场的脸面和未来的资源倾斜。王场长高度重视,亲自部署接待事宜。
其他都好说,唯有一件事让负责后勤的主任犯了难——领导视察期间恰逢“雨水”节气前后,按本地老规矩,这时节得吃鱼,寓意“鱼水情深”,图个吉利彩头。可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林场食堂储备的多是冻肉、酸菜、土豆,新鲜蔬菜都少见,更别提活鱼了。去县里采购?路途远不说,那年代也没有能长途运输活鱼的条件,买回来的冻鱼又显不出诚意。
王场长愁得直嘬牙花子,在办公室里转磨磨,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咋把咱这现成的宝贝给忘了!去找麻松山!他们肯定有办法!”
于是,任务就落在了刚刚帮大姨姐家稳住阵脚、正准备筹划进山搞钱的麻松山肩上。
“要新鲜鱼?还要够分量,够场面?”麻松山听到王场长的要求,略一沉吟,便笑了,“场长,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现成的‘鱼仓’就在那儿等着呢!”
他说的“鱼仓”,指的是距离林场三十多里地、藏在深山坳里的月亮泡子。那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山间湖泊,水质清澈冰冷,水深鱼肥。每年冬天封冻后,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冰下鱼库。因为位置偏僻,路不好走,除了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很少有人去那里冬捕。
“能行吗?听说那泡子冰还厚着呢,不好弄啊。”王场长有些担心。
“没问题!”麻松山信心十足,“现在正是时候!冰层还没开始变酥,但鱼经过一冬,正是饿的时候,好上钩!您就准备好大木桶和车,等着装鱼吧!”
当下,麻松山就召集了核心团队——牛晓云、牛飞扬、于振军,外加一个迫切想要挣钱还债、浑身是劲的赵建国。听说要去月亮泡子冬捕,几人都来了兴致,这可是个技术活,也是个热闹活!
工具是现成的。麻松山早就备有专用的冰镩(冰穿子)、扭矛、串梁杆、走钩,还有长长的拉网。第二天天不亮,一行五人,加上兴奋得直摇尾巴的“子弹”,乘坐场部派的胶轮拖拉机,拉着空木桶和工具,突突突地朝着月亮泡子进发。
山路崎岖,颠簸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眼前的月亮泡子宛如一块巨大的墨玉,镶嵌在群山环抱之中,冰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初升的朝阳,泛着刺眼的冷光。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声掠过枯草的呜咽。
“开工!”麻松山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忙碌起来。
冬捕是个集体活儿,讲究分工协作。麻松山是总指挥,负责选定下网的位置。他沿着冰面仔细观察,根据冰层的颜色、气泡和以往的经验,最终选定了一处水深背风的地方。
“就这儿!扬子,建国哥,你俩负责凿冰眼!振军,准备网和钩子!二姐,你带‘子弹’警戒四周,注意安全!”麻松山分配任务,井井有条。
牛飞扬和赵建国抡起十几斤重的冰镩,喊着号子,开始凿冰。“哐!哐!哐!”沉重而有力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冰屑四溅。坚硬的冰层被一点点破开,露出下面幽深冰冷的湖水。
于振军则和麻松山一起,将长长的拉网理好,网上隔一段距离就系上浮子和沉子。麻松山将网头拴在扭矛上,小心地从凿开的冰眼顺入水中,然后用串梁杆推着扭矛,引导着渔网在冰下缓缓前行。这是一个极其考验经验和耐心的技术活,网走偏了或是挂了底,就可能前功尽弃。
牛晓云带着“子弹”在周围巡逻,警惕地观察着冰面情况,防止有人或动物误入作业区。“子弹”似乎也知道这是在干正事,不再撒欢,而是竖着耳朵,一副认真执勤的模样。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长达百米的渔网全部下到冰层之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众人在冰面上生了堆小火,烤着带来的干粮,喝着军用水壶里的热水,闲聊着,眼睛却都不时地瞄向那几个作为标记的冰眼。
麻松山则不时地将耳朵贴在冰面上,仔细倾听冰下的动静,判断鱼群是否入网。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升高,冰面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赵建国有些沉不住气,小声问:“松山,能行吗?别空网啊……”
麻松山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别急,快了。你听——”
他示意众人安静。大家屏息凝神,果然,隐隐约约听到冰下传来一阵密集的“扑棱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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