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东北林场来客的班车,在弥漫着咸腥气息的海风中,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那个叫做“望海屯”的小渔村村口。这一路的颠簸与新奇,早已让车上的女眷们疲惫不堪,麻小燕和麻小果更是小脸煞白,一下车就蹲在路边干呕——她们晕车了。
然而,当她们抬起头,视线越过低矮的渔村屋舍,看到那一片无垠的、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亿万片金鳞的蔚蓝色时,所有的疲惫与不适瞬间被巨大的震撼所取代。
“啊——!”
“天爷啊!”
“这就是……大海?”
惊呼声此起彼伏。董良红紧紧攥着麻松山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嘴唇微张,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董良玉和董良菲相互搀扶着,望着那片浩瀚的蓝,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麻小燕和麻小果也忘了恶心,呆呆地站着,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就连一向清冷的牛晓云,眸子里也映满了波光,微微闪动着。
不同于兴安岭林海的层峦叠翠、深沉厚重,眼前这片大海,广阔、坦荡、喧嚣,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充满生命力的咸湿气息,轰隆隆的海浪声仿佛直接拍打在人的心坎上。
“走吧,先找地方安顿下来。”麻松山最先回过神,他虽然也心潮澎湃,但作为主心骨,他得稳住。他手里捏着于振军打听来的地址,领着这支看傻了眼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渔村。
渔村道路狭窄,地面是粗粝的沙土,两旁是低矮的石头房或泥坯房,屋顶大多压着厚厚的海草(海带草),以防海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和晾晒的海货味道,墙上挂着破损的渔网,门口坐着补网或收拾贝类的渔民,都用好奇而质朴的目光打量着这群明显是外地来的、穿着“土气”却人数不少的客人。
按照地址,他们找到了一户姓王的老渔民家。王老汉约莫六十来岁,皮肤黝黑皴裂,像是老树的皮,但眼神明亮,身子骨看起来很硬朗。他的老伴王大娘也是个爽利人,看到这么一大帮人,先是惊讶,随后便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
麻松山说明来意,递上介绍信和王场长帮忙写的便条。王老汉磕了磕烟袋锅子,眯着眼看了看:“哦,东北林场来的同志啊!欢迎欢迎!俺家地方窄吧,但还能挤挤!炕大,够你们几个女娃娃睡!这后生(指麻松山)和小伙子(他误以为牛晓云是男的,牛晓云也没解释)俺再给你们搭个地铺!”
房子确实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大通炕烧得热乎乎的,散发着阳光和海草的味道。女眷们新奇地摸着炕席,看着糊着旧报纸的墙壁和窗台上晒着的干海星、小贝壳。
安顿好行李,已是傍晚。王大娘熬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粥,又端上一大盘金黄色的贴饼子,还有一小盆咸鱼和一碟凉拌的海带丝。简单的饭菜,却充满了渔家特色。饿坏了的众人吃得格外香甜,那咸鱼的滋味对她们来说新鲜又特别。
吃饭时,麻松山向王老汉打听赶海的事。王老汉一听就笑了:“赶海?那得等退潮!明儿个天亮前,我带你们去!可得起早咯!”
这一夜,除了麻松山和牛晓云,其他人都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从未听过的海浪声,想象着明天赶海的情景,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感觉没睡多久,就被王老汉的敲门声叫醒了。“起了起了!潮水退下去了!”
众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上最旧的衣服(怕弄脏),跟着王老汉,踩着黎明前的朦胧天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海边走去。清晨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但却吹散了所有的睡意。
来到海边,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们惊呆了。昨夜还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此刻竟然退出去老远,露出一大片湿漉漉、黑褐色的滩涂,上面布满了各种小孔和痕迹,还有一些来不及随潮水退走的小水洼,在晨曦中闪着微光。空气中是更浓郁的海腥味和泥土气息。
“这就是赶海的地方了!”王老汉指着滩涂,“看着啊,这些小孔,往外冒泡的,底下多半有蛤蜊(文蛤)或者蛏子!这边这种小沙堆,一扒拉,可能有小螃蟹!礁石那边,石头缝里,能抠到海蛎子(牡蛎),还有那种趴着的,像石头似的,是鲍鱼!不过得看运气,大的少!”
他演示着,用一个小铁耙子轻轻刨开一片沙地,果然露出几个花纹漂亮的蛤蜊。又在一个小孔里撒了点盐,不一会儿,一个长长的、像象鼻子一样的蛏子就自己钻了出来,被他一把抓住!
“哎呀!太神奇了!”女眷们发出一阵惊呼,眼睛都亮了,跃跃欲试。
麻松山给每人发了一个小桶和一把小铲子(提前准备的)。刚开始,大家还不得要领,不是把孔刨没了,就是被突然窜出的小螃蟹吓得尖叫。麻小果甚至一屁股坐到了泥地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但很快,在山林里锻炼出的观察力和动手能力就发挥了作用。董良红心思细,很快找到了挖蛤蜊的诀窍,一挖一个准。董良玉力气大,专门去翻动小礁石,抓下面藏着的螃蟹。董良菲则安静地跟在王老汉身边,仔细看他怎么找蛏子眼、怎么撒盐,学得极其认真,竟然很快就独立抓到了好几只肥硕的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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