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瞧着校场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忽然朗声道:“传朕旨意!参与火药研发的工匠、术士,每人赏银二十两,布五匹!领头的老工匠和那几位道长,再加赏纹银五十两,赐御酒两坛!”
“谢陛下恩典!”工匠们当即跪了一地,磕头磕得砰砰响,脸上的兴奋压都压不住——二十两银子够寻常人家过两年好日子了,更别说还有御酒,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有个年轻工匠激动得直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能给家里盖新房了”,惹得旁边人都跟着笑。
可术士们脸上就没那么痛快了。老道士领着几个徒弟也跪了,嘴里跟着喊“谢陛下”,眼角却偷偷瞟着那锭五十两的银子,嘴角扯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要知道,他们以前在观里炼丹,随便糊弄些铅块朱砂,吹成“长生不老丹”,卖给那些想修仙的达官贵人,一炉就能骗来百八十两银子,还不用闻这呛人的硫磺味,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怕炸膛。如今在这儿熬了快四个月,头发都被火药熏白了,才得五十两,连以前零头都比不上。
可老道士还是率先垂下头,声音尽量提得恭敬:“谢陛下隆恩!我等能为陛下效力,是天大的福分!”
身后几个年轻术士赶紧跟着附和,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飘。他们低着头,谁也不敢看朱元璋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只能盯着脚下的黄土,心里把那五十两银子翻来覆去地掂量——够买几匹好布,够置几亩薄田,却够不上以前半炉“丹”的价码。
有个最年轻的道士,前阵子还在跟观里的师兄吹嘘,说能给某位尚书炼出“飞升丹”,拿了赏钱就去买座带花园的宅子。此刻他捏着袖角,指甲都快嵌进肉里,脸上却还得挤出感恩戴德的笑,只觉得这笑容比炼丹时呛人的烟还难受。
老道士偷眼瞅了瞅旁边的工匠们,见他们正互相拍着肩膀,说要去酒馆打牙祭,那股子真心实意的欢喜,衬得他们这群人的“谢恩”像演皮影戏,虚浮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罢了,能活着离开这天天炸响的校场就好。真要是惹恼了这位洪武大帝,别说五十两银子,怕是连道观的门槛都保不住。
“都起来吧。”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往后用心做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术士们这才敢直起身,低着头往后退,怀里抱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却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胳膊发僵。直到走出老远,听不见校场的动静了,才有个道士憋不住小声嘟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去接着炼‘丹’……”
老道士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再敢胡言,撕了你的皮!”嘴上骂着,心里却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只是现在,由不得他们了。
朱元璋转身往回宫,文武官员也回各自官衙,刚上龙辇,便沉声对身旁的王景宏说:“传麦至德到御书房见咱。
老朱到了御书房后,檀香袅袅。麦至德躬身行礼时,还能闻到身上未散的硫磺味。朱元璋指了指案前的椅子:“坐。方才校场那些工匠、术士,你都记着名单了?”
“回陛下,臣已让工部主事登记在册,一式两份,一份存档,一份交兵部备案。”麦至德答得利落。
朱元璋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声音沉了几分:“这些人是宝贝,也是隐患。”他抬眼看向麦至德,“你让人给他们在工部附近置处宅院,集中居住,衣食住行都按军匠标准供应,家眷若愿搬来,也一并妥善安置——但有一条,不许随意出入,对外只说‘为朝廷督造军器,需严守机密’。”
麦至德心中一凛,明白这是既要优待,也要看管。
“他们有任何需求,只要不违律例,一概尽量满足。”朱元璋继续道,“工匠要新工具、好材料,给;术士想添些炼丹的家什——哦不,是研药的器具,也给。但得派可靠的人盯着,每日记录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尤其是那些术士,别让他们借着研药的由头,跟外面的人勾连。”
“臣明白。”麦至德应声,“朱元璋继续说:“咱会让锦衣卫的人乔装成杂役、守卫,暗中盯着,既不能让他们受委屈,也绝不能让火药配方、炮弹形制泄出去半点——毕竟这‘轰天炮’,是咱大明压箱底的东西。
朱元璋:“你们做得隐秘些,别让他们察觉出被监视的意思,免得心生抵触。若是有人不安分,先稳住,立刻报给朕,不许擅自处置。”朱元璋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那几个术士,以前靠骗人为生,滑头得很,更要多上点心。
麦至德躬身领命:“臣这就去安排。”
待麦至德退下,朱元璋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这些人能造出轰天炮,就可能被别人用更高的价钱挖走,或是被北元的细作盯上。优待是恩,看管是防,恩威并施,才能让这压箱底的宝贝,牢牢攥在大明手里。
而此刻,正搬往新宅院的工匠、术士们还不知道,他们刚从硝烟里出来,又走进了另一重看不见的圈。工匠们捧着新领的布料,盘算着给孩子做件新衣;术士们则对着崭新的宅院唉声叹气,只觉得这墙院看着结实,却像座镀金的笼子——能安身,却难自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