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星云之心”缓慢而有力的搏动中,失去了常规的意义。没有日升月落,只有窗外那永恒不变的、暗金色血管脉络蠕动的景象,以及持续渗透进来的、令人窒息的灼热。
“裁决号”如同一枚被镶嵌在巨大琥珀中的昆虫,暂时获得了诡异的安全,却也陷入了动弹不得的困境。
在残存系统和机械发出的嗡嗡声中,紧急维修工作正艰难地推进着。维修人员们争分夺秒地忙碌着,试图修复受损的主要能量管线。经过一番努力,这些管线终于被初步修复,核心区域的照明和生命维持系统也随之恢复了相对的稳定。
然而,尽管取得了一些进展,战舰的状况依然十分严峻。引擎大面积瘫痪,无法提供足够的动力让战舰正常航行。武器系统更是遭受了严重的损毁,几乎失去了作战能力。更糟糕的是,导航系统彻底沉默,使得战舰在这片灼热的囚笼中失去了方向感,只能盲目地漂浮着。
此刻的战舰,更像是一个依靠着“摇篮”力量勉强维持生命的脆弱生命体。它在无尽的黑暗中孤独地飘荡,与外界的联系几乎完全断绝。
林烬的熵核悬浮在主控水晶旁,光芒比之前恢复了些许,但依旧谨慎地收敛着。他没有再尝试去接触或吞噬外界那诡异的灼热能量,上一次那惊鸿一瞥的恐怖画面——恒星被汲取、熄灭的碎片记忆——让他心有余悸。那种层级的伟大与恐怖,远非现在的他能够触碰。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怀中的婴儿和那棵金属巨树“摇篮”之上。
婴儿依旧沉睡,呼吸平稳,脸色红润。心口处那翠绿与淡金交融的光芒稳定地流转着,仿佛已经适应了这种新的能量状态。他甚至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健康,小小的身体似乎在这片环境中得到了某种滋养。
但林烬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这种滋养的背后,到底是什么?那“星云之心”的平静,是真正的安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圈养和等待?
他的感知再次落在那棵沉默的巨树“摇篮”上。那位女性遗民最后的残响已经消散,但这艘上古方舟本身,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宝库。帝国无法完全破解它,只能粗暴地利用,但现在,或许是一个机会。
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温和的、不带任何吞噬性质的感知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摇篮”的金属树干。这一次,他并非为了能量,而是为了信息,为了沟通,为了理解。
起初是沉默,仿佛面对一块冰冷的、死寂的巨石。
但林烬没有放弃,他耐心地维持着这种细微的连接,感知力沿着树干内部那些复杂而古老的能量脉络缓缓流淌,模仿着之前婴儿无意识散发出的、那种与“摇篮”同源的生命波动频率。
一分钟,十分钟……时间悄然流逝。
终于,当他的感知力流淌过某一条特别深邃、镌刻着无数细微藤蔓状符文的内部脉络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的“回应”,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琴弦被轻轻拨动,从“摇篮”的最深处传递而来。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情感的涟漪,混合着零碎的信息片段。
【……孤独……】 【……漂泊……漫长……的……漂泊……】 【……守望者……已逝……】 【……新的……种子……?】 【……温暖……熟悉……的……气息……】 【……危险……逼近……】
断断续续的意念,模糊而沧桑,仿佛一个刚刚从漫长噩梦中惊醒的老者,意识尚未完全清醒。
林烬心中一震,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尝试着传递出更加清晰的意念:“……你是谁?‘摇篮’的意志?还是星木同盟的遗留?”
【……摇篮……即是……我……我即是……摇篮……】 【……同盟……已逝……光辉……黯淡……】 【……种子……你怀中的……种子……他……来自……故乡……?】
故乡?是指世界树吗?
“……他是你们寻找的‘种子’?还是……被帝国强行带来的‘电池’?”林烬追问,这是他最核心的疑问之一。
【……电池……?】 【……可笑……而……可悲……的……亵渎……】 【……生命……岂是……燃料……】 【……他是……钥匙……是……希望……的……萌芽……】 【……沟通……万物…… bridging the chasm ……】
沟通万物?连接鸿沟?
林烬想起婴儿那无意识间奏响的完美“生命序曲”,安抚了狂暴的“星云之心”。这似乎印证了“摇篮”的说法。
“……外面的那个……‘星云之心’……到底是什么?我们在这里安全吗?”
【……灼曦之核……的……碎片……】 【……悲哀的……残留物……】 【……‘吞噬星辰者’……盛宴后……遗落的……残渣……】 【……它渴望……生命……渴望……回归……完整……】 【……孩子的……歌声……暂时……抚平了……它的……饥渴……】 【……但……歌声……不能……永远……继续……】 【……它仍在……沉睡……亦在……等待……】 【……危险……并非……仅来自……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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