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仿佛不堪重负,沉甸甸地压得更低了,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整个世界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苏晚的声音,恰似一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在寂静的篝火旁骤然炸开:“把最大的帐篷腾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弯腰,利落地扯下腰间的粗布腰带,那腰带因为长期使用,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结实。她用这腰带熟练地捆起散落一地的药囊,动作干脆而利落,“改医棚,重伤员全挪进去。”
老赵手中的烟袋锅子“咔嗒”一声,重重地磕在石头上,溅起的火星子像闪烁的小精灵,纷纷扬扬地落到脚边。他微微皱眉,有些心疼地说道:“晚丫头,这帐篷可是咱们最后一顶新的——”
“能救人的棚子,可比新不新金贵得多。”苏晚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蹲下身,单手用力托起昏迷不醒的顾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额头上也隐隐浮现出青筋。他滚烫的体温透过粗布衣裳源源不断地渗过来,仿佛要将她的掌心灼伤。
林氏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伸出病弱的手臂,稳稳地托住顾昭的后背,她的肩头因为用力而绷成一道笔直的线,仿佛在宣示着自己的决心。“小川,把铺盖卷抱过来。”她转头对着十岁的苏小川喊道。
苏小川吸了吸鼻子,眼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他紧紧抱着半旧的棉被,一路小跑过来。头顶那撮俏皮的呆毛,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一颠一颠的,显得格外可爱,却又透着几分让人心疼的稚气。
他费力地将棉被塞到顾昭身下,忽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地说道:“姐姐,顾大哥的手好烫。”
苏晚的动作瞬间顿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摸向顾昭的额头,指尖刚一触碰到那滚烫的皮肤,就像触电般猛地缩回——那温度高得如同烧红的炭块,仿佛要将一切接触到的东西都点燃。
“先搬人。”她咬着后槽牙,强忍着内心的焦急,声音却依旧沉稳得如同坚固的山岩,仿佛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小翠,拿我包袱里的麻纸和炭笔,记伤员脉象;铁柱,去河边打三桶水,要凉水。”
被点到名的小翠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像只敏捷的小猴子,转身就从苏晚那破旧的木箱里翻出半卷草纸,手中的炭笔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少年张铁柱则迅速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扛起两个陶瓮,迈着大步就往河边跑去。他的脚步声沉重有力,每一步都重重地砸在碎石上,惊得那些碎石四处乱跳。
老赵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招呼其他人开始拆帐篷。竹骨支架在众人的动作下“咔啦”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倒把缩在角落的孙五惊得打了个哆嗦,他像只受惊的老鼠,瑟缩着身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当医棚终于搭建好的时候,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崖顶,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整个鹰嘴崖照得如同白昼。
苏晚静静地跪坐在顾昭身侧,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忧虑。她将一条湿毛巾拧得半干,动作轻柔地覆上他滚烫的额头,仿佛在进行一场与死神的较量。
林氏则守在医棚门口,像一尊坚毅的雕像,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着焦岩的布囊,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仿佛在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柴胡三钱,黄芩二钱。”苏晚一边说着,一边把药罐稳稳地搁在火上。不一会儿,药香混合着烟火气,缓缓弥漫开来,在医棚内缭绕,给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宁静。“娘,水开了就喊我。”
林氏微微点头,枯枝般的手轻轻搭在药罐沿,感受着温度的变化。“快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小川缩在医棚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个陶碗,碗底沉着半块冻硬的炊饼。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昭皱成一团的眉头,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担忧。忽然,他小声地说道:“姐姐,顾大哥会不会像王阿婆那样......”
“不会。”苏晚毫不犹豫地截断他的话,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银针包,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王阿婆是三天前咳血去世的,临死前喉咙里的痰鸣声整整响了一夜,那声音如同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打着苏晚的心。她当时拼尽全力,用上了现代急救手法,却终究没能留住王阿婆的生命——这里古代的药材稀缺,消毒条件也实在太差了。
而现在顾昭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是颅内感染?还是内出血?苏晚不敢再深想下去,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就在药罐“咕嘟咕嘟”冒起白汽的时候,顾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挣扎而出的声音。他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像是在与黑暗进行着最后的抗争,额头的湿毛巾被烧得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仿佛在诉说着他身体里那熊熊燃烧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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