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营地四周,迟迟未曾散去,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顾昭与苏晚小心翼翼地摸回营地的竹棚,脚步轻缓,尽量不发出声响,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寂静中的暗流。
苏晚轻轻解下腰间的药箱,箱上的竹片匕首不经意间磕在木箱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顾昭将裹着帕子的账册轻轻放在案几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帕角 —— 那上面有小川用野蚕丝绣的歪歪扭扭的 “晚” 字,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与拙朴。
“这印。” 他突然开口,声音仿佛是从雾水凝结而成,透着彻骨的凉意。
苏晚原本正要去倒热水的手瞬间顿住,动作凝固在半空中。
她顺着顾昭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帕子半掀开,账册最后一页那龙纹印记正泛着暗金色的光,金线脱落的地方犹如被利刃划开的伤口,触目惊心。
顾昭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指节因为用力抵在案几上而泛白,声音低沉地说道:“太子府的私印。”
苏晚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昨夜在敌营主帐里翻到的密令 ——“晋州粮船改道幽州” 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原来,那些被无情截下的赈灾粮,那些在饥寒交迫中饿死的老幼妇孺,这一切悲剧的背后,竟然不是那些贪图钱财的小官,而是太子。
“难怪敢把粮船改道改得如此明目张胆。”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喉咙里被塞进了一把沙子,“太子监国三年,连内廷司的王公公都敢收他的银子......”
顾昭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凉意,却比她的手沉稳有力。“这些账册足够掀翻太子,但......” 他缓缓垂眸,目光落在她腕间那串小川编的草绳手链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我怕牵连到你们。”
“牵连?” 苏晚反握住他的手,草绳硌得手腕生疼,却仿佛感觉不到。“晋州逃荒时,我背着母亲过黄河,小川饿得只能啃树皮。这些账册里的每一页,都记录着我亲眼见过的那些悲惨死去的尸体。” 她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要牵连,也是我牵连你。”
就在这时,竹棚外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氛围。
赵铁柱猛地掀开帘子走进来,他身着粗布短打,上面沾满了草屑,腰间还别着半截没吃完的玉米饼 —— 这是他从难民手中省下的珍贵干粮。
“苏姑娘,顾统领。” 他单膝跪地,膝盖压在竹板上,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我想去京城打探消息。”
苏晚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从前在京城做搬运工?”
“是,我给米行扛过粮,给绸缎庄搬过货,京城九门怎么走,哪家茶楼是官差歇脚的地儿,我都门儿清。” 赵铁柱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着,“你们要扳倒太子,总得知道他在京城有多少爪牙。”
顾昭盯着他沾着泥的鞋尖,凭借暗卫敏锐的直觉,他能感觉到这汉子眼中没有丝毫算计,只有一团燃烧得旺盛的正义之火。
他伸手虚扶了一下,说道:“起来。我派周影跟你,他扮成挑夫,你俩走水路,明日寅时出发。”
“得嘞!” 赵铁柱兴奋地搓着手站起来,“我这就去收拾两件旧衣裳,再跟媳妇说两句话 —— 她要是问,我就说去南边找活计。” 他转身掀帘出去时,清晨的微风轻轻吹进竹棚,将里面的药香吹得微微晃动。
苏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听见西边传来一声抽气声。
她绕过竹帘,只见小翠正蹲在草堆旁,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染血的布,面前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右臂上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红肉外翻,鲜血淋漓。
“苏姐姐!” 小翠抬头,鼻尖上沾着一些药粉,模样有些狼狈。“他被流箭划伤了,我用酒洗过伤口,可......”
苏晚赶忙蹲下来。少年疼得身体直哆嗦,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硬是不吭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她接过小翠手里的酒坛,倒出半盏酒,轻声说道:“你做得对。” 她用指腹轻轻按压伤口周围,仔细检查着伤势,“没伤到筋骨,缝五针就行。”
小翠立刻熟练地翻出针线包。苏晚注意到,那包上的补丁是新缝的,针脚比自己前日教她时更加齐整。“记住,进针要顺着肌理。” 她轻轻捏着小翠的手,耐心地指导着,“像这样,先从左边肉厚的地方扎进去......”
少年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而小翠的手却稳稳当当,没有丝毫颤抖。
苏晚看着她紧绷的小脸,不禁想起半月前这姑娘还在逃荒路上哭着说 “见血就晕”,如今却能镇定自若地捏着针为伤者缝伤口了。
“好了。” 小翠打了个漂亮的结,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苏姐姐你看,和你缝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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