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那高大的包铁城门,在晨雾的笼罩下,泛着冰冷而肃杀的光,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巨兽盘踞于此。门楼上 “潼关” 二字,被朝霞染得如同鲜血般猩红,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守城士兵手中的刀枪,在晨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寒芒,犹如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苏晚的鞋底沾满了山径的湿泥,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湿泥与鞋底的摩擦,发出轻微的 “噗嗤” 声。她正跟着队伍,小心翼翼地朝着城门挪动。小川虚弱地趴在顾昭背上,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肩颈处,呼吸轻得如同一片飘落的羽毛,几乎难以察觉。这孩子已经三天没正儿八经吃东西了,林氏昨晚好不容易翻出最后半块米饼,心疼地塞给小川,可懂事的他却偷偷掰下小半块,塞进了阿兰手里。
“都停下!” 一声如雷般的断喝骤然炸响,打破了队伍前进的节奏。
当先的守军猛地横矛拦住去路,皮甲与矛杆相互摩擦,发出 “刺啦” 的尖锐声响,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
苏晚抬头望去,只见为首的副将身着玄色官服,腰间的玉牌坠着鲜艳的红缨,正是前日在驿站外见过的周德海亲兵李大勇。
“查疫!” 李大勇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边的破陶罐,里面泡着的带血布条随着晃动泛起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近三个月晋州过来的,都要查。”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恐惧的情绪如同涟漪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苏晚下意识地攥紧林氏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林氏的掌心已满是冷汗。她用余光瞥见顾昭微微侧头,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她赶忙用指甲轻轻掐了下顾昭的手腕,示意他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那小的。” 一名士兵突然如饿虎扑食般扑过来,伸出粗糙且有力的手,直接死死拽住小川的脚踝,大声叫嚷着,“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染了疫!”
“小川!” 林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枯瘦的胳膊重重地撞在士兵的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儿子没病!他就是饿的!”
那士兵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林氏瞬间被扫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立刻渗出血来,在石板上晕染开一小片殷红。
小川被无情地倒提起来,他那尖锐的哭喊声,如同锋利的刀刃,直直扎进苏晚的心口,让她心疼如绞。苏晚清楚地看见小川的布鞋掉落在地上,露出沾着草屑的光脚,那是她昨晚用旧布给他裹好的,本想着进城后就能给他换双新鞋,可如今......
“停下!” 苏晚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却被李大勇横刀拦住。
刀刃在晨光下闪烁着寒光,离她的咽喉不过三寸之遥,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刀上铁锈混合着血腥的刺鼻气味。李大勇满脸不屑地吼道:“你当这是菜市场?说没病就没病?”
“我能自证。” 苏晚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急诊科那些被怀疑患有传染病的患者,以及护士长教给她的快速筛查方法。山风呼啸着掀起她的鬓角,她毫不畏惧地盯着李大勇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血验。”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对这个陌生的词充满了疑惑。李大勇挑了挑眉,一脸狐疑地说道:“血验?没听说过。”
“人若染了疫毒,血液会稀薄发黑,凝结缓慢。” 苏晚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柳叶刀,在指尖轻轻一划,动作娴熟而果断。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一丝刺痛传来,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她赶忙用随身的布巾接住,这块布巾是林氏用旧衫改的,边角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蓝花,那是母亲对生活仅存的一点美好期许。鲜血渗进粗布,迅速晕开一个鲜艳的红团,在布面上显得格外醒目。
“魏叔。” 苏晚转头看向魏五,眼神中带着信任与默契。
老兵立刻心领神会,迅速从药箱里翻出一个粗陶碗,这是他们在逃荒途中偶然捡到的,碗的边沿还缺了一块,记录着他们一路的艰辛。魏五摸出火折子,对着碗底烤了烤,认真地说道:“这法子我在边关见过,胡商治病时用过。”
李大勇的目光在魏五脸上来回转了两圈,盯着他脸上那道从左眉斜到下颌的刀疤,这是老兵独有的印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残酷的过往。他又不自觉地瞥向周德海所在的城楼,在那道阴影里,守将正捏着茶盏,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在看一场戏。
“要验就验全乎的。” 苏晚目光坚定,指了指旁边的守军,“让这位军爷也验。” 她敏锐地盯着那士兵手臂上的旧伤,包扎的纱布已经渗出浑浊的黄水,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他这伤要是染了疫,才真该隔离。”
那士兵下意识地捂住胳膊,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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