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轻轻推开门,堂屋里那盏油灯在微风中忽明忽暗,昏黄的光线摇曳不定,将顾昭坐在门槛上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一道沉甸甸的秤砣,横在了她的心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后颈的冷汗尚未干透,指尖紧紧攥着的半片翡翠,硌得手心生疼。那半片翡翠,是她从幽香阁后窗捡到的,其纹路与青鸢鬓边那支步摇严丝合缝,仿佛是一个隐秘而又关键的线索,牵扯出无数谜团。
“顾校尉。”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声音有些发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腰间的朱砂信鸽坠子上。那坠子她已见过三次:第一次,是在破庙之中,他挺身而出替她挡刀,生死瞬间,那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光芒;第二次,在医馆外,他如战神般击退流寇,那坠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仿佛是力量的象征;第三次,则是昨夜在幽香阁里,他神情凝重地说出“陛下要的是证据”时,那坠子静静垂在他腰间,透着神秘与庄重。
顾昭捏着银簪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银簪上的血渍在他虎口的老茧上洇开一个暗红的小点,仿佛是一朵悄然绽放的血色小花。“我确实有些事情瞒着你。”他的声音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闷而又压抑,仿佛承载着无数难以言说的秘密。“但我不是敌人。”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坚定。
苏晚紧紧盯着他虎口处那层薄茧,那是长期握剑留下的痕迹,其形状与暗卫训练时所用软剑的握柄弧度一模一样。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逃荒路上,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替她弟弟吸出蛇毒时,那沉稳而专注的眼神,仿佛世间的危险都无法动摇他;想起他神色凝重地对她说“京城不比路上”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暗芒,像是隐藏着无尽的忧虑与深思。
“朝廷安插我在此,查黑市与官员勾结。”他缓缓垂眸,目光依旧停留在银簪上的血迹,仿佛那是打开回忆的钥匙。“晋州的旱灾......”
“不只是天灾。”苏晚接口,声音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仿佛早已在心底无数次预演过这个答案。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用那虚弱却又坚定的声音说“别信天”,那时的她,或许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这背后隐藏的真相,不只是医者对命运无常的感慨,更是对这世间黑暗的洞悉。
顾昭微微抬眼,恰好有一缕月光从窗纸的破洞中漏下,轻柔地落在他的眉骨上,为他那深邃的眼眸增添了一抹神秘的光影。“你比我想的更敏锐。”他缓缓站起身,衣摆轻轻扫过她那沾着泥污的鞋尖,带来一丝细微的触感。“但有些事,还不能说。”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谨慎。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瓦片碎裂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打破平静的前奏。苏晚下意识地反手抄起门后的木棍,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警惕地望向门外。却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檐翩然跃下,身姿轻盈而矫健——是青鸢。
她鬓边的步摇已只剩半支,露出的翡翠缺口与苏晚掌心那半片严丝合缝,仿佛是命运刻意安排的巧合。“鬼手七明日东市仓库大会。”青鸢说着,随手抛来一张密信,纸角还沾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昏暗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商议如何对付你们。”她微微转头,看向顾昭,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昏暗光线中犹如一滴即将坠落的鲜血,透着几分妖冶与神秘。“你该告诉他真相了。”她的声音如同夜风中的一缕轻烟,飘忽却又坚定。
苏晚急忙展开密信,只见字迹是用鸽血写成,晕开的红色中隐隐藏着几个小字:毒蜂、子时、灭口。她只觉后槽牙咬得发酸,心中涌起一阵寒意。鬼手七的毒蜂她在逃荒路上亲眼见过,那些被蛰的人,无一不是七窍流血,死状凄惨得如同被剥了皮的青蛙,那惨烈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让她不寒而栗。
顾昭接过密信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薄薄的纸张捏碎。“青鸢。”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苏晚从未听过的沉肃,仿佛是在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
然而青鸢却已转身,她的裙角带起一阵微风,吹得油灯“噗”地一声熄灭,瞬间,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黑暗里传来她淡淡的笑声,如同夜枭的低鸣,“明日见,苏医女。”那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次日天刚蒙蒙亮,晨曦如同轻柔的薄纱,悄然洒落在大地上。苏晚独自蹲在院外的老槐树下,她仰头望着瓦当上凝结的晨露,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微光中闪烁着,宛如细碎的水晶。忽然,她的目光顿住——最边上的瓦片边缘,有几个细如针尖的小孔,孔的周围结着暗褐色的痂,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神秘记号。
她下意识地用指甲轻轻挑开痂皮,凑近鼻前仔细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苦杏仁味混着腥气猛地钻进脑门,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毒蜂!”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过急促,撞得槐树簌簌落叶,枯黄的树叶如同雪花般纷纷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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