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天空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晨曦如同轻柔的纱幔,缓缓揭开这座城市的睡颜。苏晚就被一阵有节奏的药杵声从睡梦中唤醒。她微微睁开眼,瞧见阿水正蹲在门槛边,全神贯注地碾着川贝。他胳膊肘用力地压着石臼,一下又一下,碎白的药粉如同雪花般扬起,沾了他半张脸,可他浑然不觉,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手中正进行着一项无比神圣的工作。
小川则踮着脚尖,努力往瓦罐里添水。竹勺与陶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清晨的乐章。他边添水边兴奋地说着:“姐!刘大娘说今日要带三个发烧的孩子来,阿水说要把新晒的薄荷用上!”那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额前的碎发因沾了水,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
苏晚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目光缓缓扫过被晨光染亮的药柜。自从上次义诊成功镇住赵德昌后,“苏记医馆”就门庭若市,从未消停过。昨日,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拖着腰痛的身子前来求医;今早,裁缝铺的娘子又抱着咳得抽搐的娃娃,早早地候在了巷口。窗台上的问诊签筒里,竹片已然堆得快要冒尖,每一片都承载着患者的希望。
“小川,把靠墙的木架挪到后院。”苏晚一边挽起袖子,一边用指节在柜台轻轻敲了敲,“阿水,等会跟我去看后院的空地——昨日顾昭说,东边那间破屋的房主愿以半贯钱转租,咱们得先量好尺寸。”
阿水一听,手中的药杵“当”地一下砸在石臼沿上,他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淬了星火,满是期待地问道:“真要扩建?那我能有自己的药柜吗?就像……就像苏大夫的那个?”
苏晚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不经意间瞥见柜角露出半截红布。那是昨日王氏托人送来的谢礼,一匹精致的蜀锦裹着三盒药材,当归、人参,还有整株带着新鲜泥土的野山参,根须上的泥土散发着质朴的气息,仿佛诉说着它来自遥远的深山。
“苏大夫!苏大夫!”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同炸雷,惊得小川差点打翻药罐。刘大娘火急火燎地撞进门来,她的发簪歪在耳后,青布裙角沾着斑斑泥点,脸上满是焦急与慌张:“晚丫头,快跟我去!我那外甥女小桃今早咳血了,说是喉咙里像塞了团火!她同院的铁蛋、巧儿也这样,小脸烧得跟炭似的!”
苏晚的后颈瞬间紧绷,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前几日义诊时,她就留意到有三个孩子身上起红斑,当时只当作普通热症,开了银翘散。可如今咳血……这症状的变化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小川看好医馆,阿水带药箱。”苏晚迅速抓过搭在椅背上的青衫披在身上,“刘大娘,带路。”
城西贫民窟的巷子弥漫着一股馊泔水的味道,让人不禁皱眉。刘大娘家的土坯房十分拥挤,里面挤着五户人家。院角的榆树下,三个孩子蜷缩在草席上,额头敷着湿毛巾。小桃才七岁,小小的身躯咳得剧烈颤抖,手背上的红斑已然连成了片,指甲盖泛着青紫,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苏晚快步蹲下身,轻轻将指尖按在小桃的腕间。她能感觉到小桃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如同密集的擂鼓,仿佛身体里有一场激烈的战争正在进行。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孩子的衣襟,只见胸口、后背布满了暗红的疹子,有些已经破溃,正渗着黄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疹子……”苏晚眉头紧紧皱起,“可曾接触过外乡人?或是去过城南的牲口市?”
“昨儿铁蛋他爹去码头卸货,说见着辆盖油布的马车,味儿冲得人睁不开眼。”刘大娘焦急地搓着发皱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晚丫头,这不会是……”
“先别慌。”苏晚一边安慰刘大娘,一边扯过阿水递来的酒精棉,仔细地给小桃清理伤口,“阿水,记下药方:黄连、黄芩、栀子各三钱,石膏一两。刘大娘,让各家烧艾草熏屋子,水缸里撒把盐。”
苏晚站起身时,裤脚沾了些许草屑。风裹挟着不知谁家尿布的味道钻进鼻腔,让她心里一阵烦闷。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顾昭昨夜塞在她袖中的密报——“京畿五县现发热症,太医院称非寻常时疫”。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阴暗的角落,赵德昌正满脸怒容地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伴随着清脆的声响,青瓷茶盏裂了一道细纹。他双眼死死盯着对面啃着酱鸭的疤脸狗,那道从左眼扯到下颌的刀疤,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扭曲。
“疤脸狗,你当大爷的银子是白扔的?”赵德昌怒喝道,“那小丫头抢了我的病人,坏了我的名声,你说要‘制造混乱’,结果呢?前儿砸了她的药筐,倒让她捡了药材做善事!”
疤脸狗不慌不忙地抹了把油嘴,用指节敲了敲桌上的银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老板别急啊。您说要断她药材,我这不刚联系上城南的药商?明儿起,西市的药材行都得听我的——她苏晚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没药材拿什么救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