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出鱼肚白,那一抹淡淡的曙光如同轻纱,悄然笼罩着宫城。苏晚早早地便伫立在宫城的朱漆门前,清冷的晨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带来丝丝凉意。怀里的木匣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压得肋骨生疼。那木匣里,装着昨夜她在御药房秘室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用炭笔在麻纸上一笔一画精心临摹的清单 —— 日期、暗印、血莲子的进出数目,每一道笔触都浸透着她的紧张与汗水,每一个字都像是她与黑暗势力斗争的武器。
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碎玉,静静地贴在胸口,玉面被体温焐得温热,仿佛有着生命一般,在轻轻地替她数着心跳,那节奏与她此刻激动又紧张的心情相互呼应。
“苏姑娘。” 顾昭那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上了暗卫常穿的玄色劲装,劲装的面料在晨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腰间短刀的鞘口还残留着昨夜与陆院判缠斗时留下的血渍,那干涸的血渍如同岁月的印记,见证着他们昨夜的惊心动魄。“陛下已宣了早朝,周文和吴侍郎在偏殿候着。”
苏晚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他眉骨处的旧疤上,那道疤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淡粉,宛如一道特殊的勋章。这道疤是他为了替她挡住陆院判淬毒的银针而留下的,每一次看到它,苏晚心中都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感动,又有对他安危的担忧。“顾昭,”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木匣上的铜锁,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稍稍镇定了些,“等会儿我若说错了......”
“不会。” 他果断地截断她的话,目光温柔地扫过她发间那支普通的木簪 —— 那是她用医馆里削药的木片亲手磨制的,质朴无华却透着一股坚韧。“你说过,证据比嘴硬管用。”
随着钟鼓齐鸣,那悠扬而庄重的声音在宫城上空回荡,仿佛在宣告着一场重大事件的开始。苏晚深吸一口气,跟着顾昭踏上金銮殿的汉白玉台阶。殿内弥漫着龙涎香的馥郁气息,混合着晨露的丝丝凉意,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十二盏青铜鹤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光影切割成一片片碎片,洒落在满朝文武的朝服上,那些用金线刺成的禽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活灵活现,似要振翅高飞。
“启禀陛下,民女苏晚有要事呈报。” 她稳稳地跪在金砖上,怀里的木匣与金砖碰撞,发出 “咚” 的一声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龙椅上的皇帝微微抬了抬眼皮,他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模样,眼角的细纹里仿佛凝着一层霜,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大宁朝庆元帝李璟。“苏晚?” 他的声音如同浸了冰一般寒冷,“就是那个在贫民窟开医馆,治好了西市瘟疫的?”
“正是。” 苏晚镇定地打开木匣,小心翼翼地取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麻纸。最上面一张是她用红笔醒目地圈出的实验记录,她缓缓展开,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请看,这是民女用活鼠做的血莲子毒性实验。连续投喂七日的白鼠后肢瘫痪,剖开腹腔可见脏器粘连;停喂半月后,换喂解药的白鼠能重新站立。”
接着,她又捧出一个青瓷罐,罐口飘出一股带着腥味的甜气,那味道让人闻之不禁皱眉。“这是从御药房秘室陶罐里取的血莲子样本,民女用蒸馏法提取出其中毒素 ——” 她微微顿了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逃荒路上见过的那些人:面色青白、形容枯槁的老妇,走路摇摇晃晃、身体打摆子的孩童,他们痛苦的模样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此毒会缓慢侵蚀人的督脉,初期只是手脚发麻,半年后便会肌肉萎缩,再往后......” 她的喉头发哽,声音有些颤抖,“便只能任人拿捏。”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巨石,泛起层层涟漪。
“一派胡言!” 右首一位三品大员猛地拍案而起,他官服上绣着的孔雀补子随着他激动的动作抖得发颤,仿佛也在宣泄着主人的愤怒。“太医院验过百次,血莲子明明是温补圣药!”
苏晚认得他是礼部侍郎,晋州藩王赵允熙的姻亲。她暗暗咬了咬牙,指尖用力掐进掌心,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却浑然不觉,继续坚定地说道:“因为太医院验药时动了手脚。” 她转头看向立在殿角的周文,目光中带着鼓励,“周太医,你来说。”
周文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缓缓跪了下来。他月白医官服的袖口还沾着昨夜秘室里的泥土,额角的汗水如豆般滚落,把发带浸得透湿。“回陛下,陆院判...... 陆大人命我等验药时,只取血莲子最外层的粉,那部分确实无毒。可药铺里卖给百姓的,是连壳带芯磨的粉。” 他说着,突然狠狠心扯断腰间的玉佩,眼中满是决然,“臣...... 臣昨日自愿服下三钱带芯的血莲子粉,今早起来右腿就使不上劲!”
说罢,他踉跄着向龙椅爬去,右腿无力地拖在地上,与金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血莲子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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