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沉进青瓦缝里,将整个李府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苏晚跟着顾昭,如两只夜枭般轻盈地翻过李府后墙。落地时,苏晚的鞋底悄无声息地陷进松软的泥土,带起一丝极淡的泥腥味。
影十一提前清了暗桩,此刻正隐在西厢房檐角,宛如一只蛰伏的黑豹。月光洒下,在他腰间短刀上划了道冷冽的光,那光如同一道冰冷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顾昭的手虚扶在苏晚后背,即便隔着两层粗布,他仍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肩线。这是她第一次夜探高官府邸,尽管早有准备,可她的指节还是微微发颤,那细微的颤动透过布料传至他掌心。
“怕?” 他压低声音,刻意放缓语调,试图安抚她。松木香混着夜露的清凉气息,如丝缕般漫进她鼻端,带着熟悉与安心。
苏晚摸了摸颈间银锁,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回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语,仿佛母亲的声音就在耳边低语:“锁里有秘密,等你该知道的时候......” 她轻轻摇头,目光如炬,扫过正房窗纸上晃动的烛影,低声道:“李敬之去了养心殿,书房该是空的。”
书房门闩是铜制的,泛着黯淡的光泽。顾昭拿出铁丝,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轻轻挑动。只发出极轻的 “咔嗒” 一声,仿佛夜的一声轻叹,门闩便悄然滑落。
苏晚刚跨进书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呛了一下。这味道有些异样,分明感觉有人定期打扫,可为何会有陈朽的书卷气混着潮湿的气息?就像在干净的屋子里藏着个腐朽的角落。
她借顾昭手中火折子的微光,照向书架。最上层《山河志》的书脊蒙着一层薄灰,像是被岁月遗忘。可中间几排《农桑要术》《本草拾遗》的封皮却蹭着新鲜指痕,在黯淡的火光下清晰可见,仿佛有人刚刚翻阅过。
“地图。” 顾昭已经翻出案头一卷泛黄的绢帛,展开时发出脆响,如同干枯的树枝断裂。“晋州驿站分布图。”
苏晚赶忙凑过去,她的指尖沿着绢帛上的红线游走。从晋州城到青牛镇,再到南坡渡,本该是直线的官道却被画成绕山而行的弧线,像一条蜿蜒的蛇。“路线不对。” 她声音不自觉发紧,“晋州三年大旱,运粮队不可能绕开河谷,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标错。” 顾昭的指节叩在南坡渡的标记上,力度不轻不重,却仿佛敲在两人心上。“这里是晋州军营的粮道枢纽。”
虎子不知何时像只灵活的小老鼠,悄悄摸到了门边,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先生,地图边儿上有刮痕!” 他蹲在地上,用指甲轻刮绢帛边缘,那刮擦声细微却清晰。“墨汁底下还有印子,像是被擦过又重描的。”
苏晚接过虎子递来的放大镜 —— 这是她用医馆的琉璃盏精心磨制而成。凑近仔细观察,果然,绢帛纤维里渗着极淡的墨迹,像是 “毒” 字的最后一捺,又像 “杀” 的右半部分,那模糊的笔画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心头猛地一跳,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孙先生昏迷前的模样,他攥着她的手,喉咙里艰难地发出 “毒... 毒...” 的气音。
“找密道。” 顾昭突然站直,耳尖微微一动,像敏锐的猎犬捕捉到了猎物的踪迹。“影十一说后园有巡夜的换班了,我们还有半柱香。”
苏晚的目光迅速扫过书架。《千金方》与《伤寒杂病论》并排而立,中间却突兀地夹着本《奇门遁甲》—— 这不符合李敬之作为文官的藏书习惯。
她踮起脚,费力地抽出那本,书脊下赫然露出一道浅槽,那形状像极了银锁的齿印,仿佛是为银锁量身打造。
“锁。” 她脱口而出,手指下意识摸向颈间。
顾昭瞬间看出端倪,取出随身匕首,轻轻一撬。浅槽里弹出个铜制机关,那机关在火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苏晚将银锁按上去,只听 “咔” 的一声,仿佛命运齿轮咬合的声音,整面书架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 “嘎吱” 声,像古老的巨兽从沉睡中苏醒。
暗门后是向下的石阶,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带着腐朽与陈旧,仿佛将他们带入另一个时空。
苏晚刚迈下第一级,脚腕突然被什么硌了下,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她蹲身捡起,是块碎瓷片,釉色青中带蓝 —— 这是晋州窑特有的 “雨过天青”,三年前就因干旱停了窑。这碎瓷片像是从过去飘来的残片,带着那段被尘封历史的气息。
“小心。” 顾昭的手突然扣住她肩膀,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保护圈。紧接着,他猛地将她往后一带。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铁器摩擦的尖啸,那声音尖锐刺耳,如同恶魔的咆哮。一张铁网 “当啷” 砸在两人刚才站的位置,网格里还带着倒刺,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仿佛淬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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