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在义诊司的院墙上割出一道清冷的银边。苏晚心急如焚,鞋跟急促地碾过三截冻硬的碎砖,发出 “咔咔” 的脆响。她跑得太快,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发梢沾着的雪粒簌簌落在后颈,带来丝丝凉意,却丝毫抵不过心口那团焦急的火烧。方才在医馆外听见的墙土剥落声,此刻在耳中如雷鸣般炸响,令她的心紧紧揪起。
“小心!” 顾昭眼疾手快,突然伸出有力的胳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猛地往旁一扯。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轰然巨响裹挟着冷风,如排山倒海般劈头盖脸砸下来。苏晚只觉天旋地转,在撞进顾昭怀里的刹那,她眼睁睁地看见那面新砌的承重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抽走了脊骨,上端的砖块如雨点般簌簌坠落,下半截墙体则裂开了蛛网般错综复杂的纹路,最终 “咔嚓” 一声,干脆利落地断成两截,带着半片屋顶狠狠砸向地面。
尘烟瞬间腾起,如同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遮天蔽日。顾昭迅速反应,用自己的披风 “唰” 地罩下来,像一把坚实的大伞,替苏晚挡开头顶掉落的碎瓦。他紧紧护着她,一步步退到院门边。
苏晚眯起眼睛,透过弥漫的尘烟望去,坍塌处赫然压着两具蜷缩的身影 —— 正是守夜的工匠。其中一个工匠的腿被沉重的断梁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另一个工匠的额头正汩汩冒着鲜血,那殷红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蔓延开来,染出一片刺目的红,犹如盛开的罂粟花,触目惊心。
“去救人!” 苏晚心急如焚,用力挣开顾昭的手,迅速从腰间摸出止血药粉,毫不犹豫地朝着废墟冲去。
顾昭立刻行动,他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黑色的旗帜。他徒手搬开半块断砖,尽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却没有丝毫犹豫。“我清障碍,你处理伤。” 他大声喊道,声音坚定而有力,在这混乱的场景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迅速跪到伤员跟前,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却只觉触碰到的皮肤冷得像冰,毫无生机。她的心猛地一沉,急忙扯下帕子,紧紧按住那人额角的伤口。药粉撒上去的瞬间,血沫与药末迅速凝成暗褐色,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转头看向另一个工匠,只见他的腿被压得严重变形,骨头已经无情地刺穿肌肉,白森森的碴儿扎着血肉,场面惨不忍睹。这是典型的开放性骨折,必须尽快固定,否则一旦感染,等待他的就只有截肢的命运。
“拿木板来!” 她焦急地冲闻声赶来的杂工大声呼喊,余光瞥见顾昭正奋力徒手搬开断砖,每一块砖都仿佛有千斤重,可他的眼神却无比坚毅。
此时,赵将军的声音如洪钟般从另一侧传来,带着震耳欲聋的怒吼:“谁负责监工的?这墙砌了不到半月,怎么说塌就塌?”
苏晚抬头,正看见赵将军愤怒地踹开脚边一块碎砖。那砖落地时 “啪” 的一声裂成两半,内里的颜色比正常砖坯浅了两个色号,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浅灰色。赵将军弯腰捡起半块砖,用力敲了敲,发出 “咚咚” 的沉闷声响 —— 这砖显然是用河沙掺劣质黏土烧制而成的,质地疏松,根本承受不住墙体的重量。
“这绝非意外。” 赵将军气得满脸通红,手中的铁鞭重重砸在地上,震得积雪飞溅,如同炸开的白色烟花。“前日我亲自验过砖窑送来的砖,每块都仔仔细细敲过,根本没这种次品。定是有人中途偷梁换柱!”
苏晚捏着半块碎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她仔细观察着这半块砖的断面,只见断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蜂窝眼,与真正的青砖截然不同。她见过真正的青砖,烧透的砖敲起来声音清脆悦耳,断面密实均匀,而这块砖却破绽百出,连她这个外行都能轻易看出其中的偷工减料。
“影十一!” 顾昭突然大声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身着夜行衣的影十一如鬼魅般从瓦顶轻盈跃下,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一片羽毛轻轻飘落。他单膝跪地,迅速在废墟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指尖便勾起一角带血的灰布。
布角边缘有深褐色的痕迹,像是不小心蹭过未干的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主子,这是从断梁缝隙里找到的。” 影十一将布角递给苏晚,声音低沉而冷静,“血还没冻透,应该是方才坍塌时被崩飞的。”
苏晚接过布角,借着微弱的火折子光凑近仔细查看。只见布角上的血渍里混着极细的墨点,隐隐约约像是某种标记。她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摸出随身携带的炭粉包,轻轻扫在布角上。随着炭粉的落下,墨痕渐渐遇炭粉显影,竟露出个模糊的 “莲” 字。
“西山驿。” 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寒冷的夜空,“上个月西山驿的马帮劫了运往晋州的药材,我在他们留下的包袱皮上见过同样的莲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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