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扭曲的呻吟并非来自廉政大厦的地基,而是从青禾镇的灵魂深处传来。
清晨的薄雾如同一匹巨大的白色丧布,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乡镇。
雨丝冰冷,斜斜地织进风里,敲打着每一扇紧闭的门窗。
诡异的是,几乎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悬挂起了一副黑白挽联。
没有谁组织,也没有谁号召,仿佛一场集体的梦游,人们在黎明前起身,用最沉默的方式,为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名字,举行一场迟到了十年的葬礼。
这哀悼无声,却震耳欲聋。
地底祭坛,清算程序的加载进度条,却死死卡在了17%的位置。
绿色的光芒在林小满的瞳孔中不祥地闪烁,屏幕中央,一行刺目的红色警告取代了进度条:
【错误:目标对象“陈世昌”存在七重人格投影。】
【警告:投影已深度植入七名基层干部记忆区,形成“共生性”精神壁垒。】
【解决方案:需“执剑者”对每一重投影进行主观确认,方可执行剥离与清除。】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盯着那行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陈世昌,那个如幽灵般笼罩青禾镇的男人,竟如此狡猾!
他没有将自己的意识完整地备份,而是像一个最谨慎的罪犯,将赃物拆分成七份,藏在了七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把自己变成了寄生在他人记忆里的病毒。
只要有一个宿主出于恐惧或私心,拒绝承认自己看到的一切,拒绝与那段被植入的“陈世昌”割裂,这座用谎言构筑的大厦就永远不会真正倒塌。
而唯一能做出“审判确认”的人,是眼前这个连自己名字都忘了的林晚秋。
“原来……这才是最后的考验。”林小满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宿命般的疲惫。
她缓缓转身,走向那个眼神空洞,像一尊精致人偶般蜷缩在地上的女人。
她没有去扶林晚秋,而是轻轻握住了她那只满是血污和灼痕的左手,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焐热那冰冷的皮肤。
“姐姐,”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回家。”
她引着林晚秋,一步一步,走向祭坛中央那根仍在散发着微弱余温的石柱。
那里,是地脉之灵的核心,也是一切记忆的起点与终点。
“我母亲,沈墨白院长的妻子,是‘清泉计划’的第一个牺牲品。她死后,他们……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就把我关进了镇卫生院的地下实验室。”
林小满撩起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子,露出那截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瘦弱纤细的手臂。
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早已愈合的针孔,像一片永不褪色的疹子,无声地诉说着恐怖的过往。
“父亲说,你是第七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还能哭出来的。”她低声讲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们用药物冻结我的生长,抑制我的情感,让我永远停留在十二岁的模样。因为只有这样,我的心跳、脑波才能和地脉核心的初始参数保持一致,成为一个活着的‘钥匙’。我这把钥匙,只为等一个人醒来。”
她抬起头,泪光盈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晚秋。
“就是你。”
林晚秋茫然地站在石柱前,似乎完全听不懂这些话。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混沌的痛楚和模糊的光影。
然而,当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晶体表面时,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如电流般窜过她残破的神经。
她伸手,用一种近乎本能的轻柔,抚摸着晶体。
那动作,不像是纪检干部的勘察,更像是母亲在抚摸婴儿滚烫的额头。
“山……那边……”
一个断续的、不成调的音节,从她干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是……海……”
她哼起了一支破碎的童谣,那是多年前,她还是个支教老师时,在青禾镇小学破旧的教室里,一遍遍教孩子们唱的《山那边》。
旋律歪歪斜斜,歌词颠三倒四,却是她被格式化的大脑中,唯一完整留存的声音片段。
嗡——
随着她的哼唱,整根石柱,乃至整个地底溶洞,都开始发出低沉的共鸣。
地脉之灵仿佛被这支童谣唤醒,石柱晶体内,无数被强行抹去的画面如潮水般涌现、闪回!
深夜的煤油灯下,白发苍苍的老教师周秉文,用颤抖的手抄写着举报信的最后一个字;镇上的女会计沈玉兰,流着泪把一本小小的加密账本,塞进女儿掉落的乳牙盒里;被强行搬迁的村妇李阿婆,抱着在工地摔伤、满头是血的孩子,对着冰冷的施工牌怒吼:“这不是我们的家!”
一个又一个被压制、被扭曲、被宣告为“谣言”的声音,此刻正通过林晚秋这具残破的“天线”,以最原始的数据流形态,重新上传至覆盖全镇的地脉网络!
廉政大厦,地底主控机房。
正在执行“集体幻觉”程序的机械沈墨白猛然一阵剧烈的抽搐,他的金属义眼爆出连串的火花,内部的精密元件在超负荷的信息流冲击下发出刺耳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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