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殿深处,寒气如活物般缠绕着每一根蟠龙金柱,渗入骨髓。凌裁月躺在冰冷的寒玉榻上,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渊下的游鱼,每一次试图上浮,都牵扯着全身仙骨碎裂的剧痛。
仙元枯竭,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腥甜。唯有右手掌心,那柄名为戒情尺的凶器,源源不断地传来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尺柄末端那第九道刻痕,粘腻、冰冷,如同一条吮吸着精血的毒蛇,贪婪地缠绕着她的手指,一丝丝阴寒污秽的魔气正试图沿着残破的经脉悄然向上侵蚀;而尺身那沉寂的前八道刻痕下,却在那魔气的刺激下,传递出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滚烫——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亵渎的、压抑到极致的暴戾,如同被强行锁入九幽地底的熔岩,无声地咆哮着,积蓄着毁灭的力量。
裂纹遍布尺身,如同蛛网,每一次魔血的搏动,都让细微的裂痕仿佛要蔓延一分。
她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只有深沉的、化不开的黑暗。过了好几息,眼睛才勉强适应了微弱的光线——并非殿内的明珠,而是殿门缝隙透入的一缕惨淡天光。
凝月殿。合欢宗深处这座象征着宗主权柄的冰冷殿堂,此刻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墓穴。空气里弥漫着万年寒玉特有的刺骨寒意,混杂着极其淡薄的、几乎被寒气彻底冻结的甜腻脂粉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反胃气息。
殿内陈设奢华,雕梁画栋,云母屏风上绘着不堪入目的男女交媾图,镶金嵌玉的香炉早已冰冷,如同这大殿一般失去了所有生气。唯有她身下这张巨大的寒玉榻,散发着丝丝缕缕镇压伤势的灵气,成为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活物。
凌裁月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仙骨虽未被彻底剥夺,但在仙尊的放逐之力、空间乱流的撕扯,以及最后强行引爆戒情尺本源对抗魔尊的反噬下,已是遍布裂痕,如同勉强拼凑的琉璃盏,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冰冷的人命信息流,如同最后一道枷锁,清晰地烙印在识海深处,字字猩红,如同滴血的铡刀:
【核心KPI:三月内,将合欢宗“情劫事故率”降低50%】
【考核失败:神魂俱灭,永镇归墟】
【剩余时间:八十九天七时三刻】
三个月。50%。神魂俱灭。冰冷的数字,赤裸的威胁,悬于头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惶恐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宗……宗主?”一个极力压制颤抖、带着谄媚与恐惧的女声,如同蚊蚋般响起,是媚卿。
凌裁月深潭般的眼眸转向沉重的殿门方向,没有回应。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灵木门板。
门外静默了一瞬,显然在承受着无形的压力。片刻,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媚卿那张曾经颠倒众生的脸探了进来,此刻却脂粉未施,苍白憔悴,眼底淤青浓重,写满了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她身上的绯红纱裙皱巴巴地裹着,沾染着洗不净的暗红污渍——那是广场血洗留下的印记。
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无人色、如同惊弓之鸟的低阶女弟子,抬着一个沉重的黑檀木托盘。托盘上,并非珍馐灵药,而是一枚通体剔透、内部却流淌着无数细密血丝的菱形玉简。
玉简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沉沦的情欲气息,仿佛凝聚了无数痴男怨女的绝望哀嚎。这是合欢宗特有的“情劫血简”,专门记录宗门情劫事故与能量采集数据。
“宗……宗主恕罪!”媚卿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殿门处,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带着哭腔,“弟子……弟子媚卿,奉……奉宗主谕令,已将本宗上月……及历年情劫事故相关……汇……汇总完毕……”她语无伦次,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仿佛面对的不是重伤的宗主,而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凌裁月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目光冰冷地落在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简上。
媚卿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抖得更厉害了,几乎匍匐在地:“宗主明鉴!非是弟子怠慢!实在是……实在是宗门遭逢剧变,人心惶惶,各处管事死的死,逃的逃,弟子……弟子也是拼尽全力才勉强整理出这些……还……还望宗主……”
“拿过来。”凌裁月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力,瞬间冻结了媚卿所有的辩解。
媚卿如蒙大赦,又惊又怕,连忙示意身后两个抖得如同秋叶的弟子。两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寒玉榻前,颤抖着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头死死埋在地上,不敢抬起分毫。
凌裁月没有看她们,只是缓缓抬起尚能动弹的左手。指尖枯槁,皮肤下透着一层不祥的青灰色。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那枚冰冷的血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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