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野火燎原,灼烧着周家摇摇欲坠的根基,也灼烧着周文博最后残存的理智。接连几日,他如同困兽般在书房内踱步,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账房先生带来的都是坏消息:各地商铺催款的信件雪片般飞来,钱庄的管事语气一次比一次冷淡,甚至连府中的日常用度都开始捉襟见肘。更可怕的是,坊间关于“北地客商”的传闻愈演愈烈,他隐约感觉到,似乎有几道来自不明势力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盯上了周家。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周文博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容妃的最后通牒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家族的崩溃近在眼前,而那个该死的苏挽月依旧踪影全无!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缘,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绝境之下,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他心中疯长——提前启动那个最终计划!利用秘道,将北狄急需的那批军械运进来!只要京城一乱,只要北狄大军趁机施加压力,朝廷必然震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到时候,谁还会在意周家的那点破事?容妃娘娘也会看到他的价值!这或许是唯一能搅浑水面、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但这个决定风险极大。那批军械——特别是弩箭和火油,目标太大,极易暴露。一旦在运输途中或被查获,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北狄那边会同意吗?
他必须立刻见到那个神秘的北狄使者,“乌先生”。
当夜,周府最隐秘的一间地下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神色凝重的脸。周文博对面,坐着一个身材矮壮、面容精悍、穿着大靖服饰却难掩彪悍之气的中年男子,正是北狄派来的高级细作头目,乌勒吉。
“……情况便是如此。”周文博将眼下的困境和自己的提议和盘托出,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乌先生,若再按兵不动,只怕不等大事成就,我周家便要垮了,届时这条秘道恐怕也难以保全。不如放手一搏,只要军械到位,在京城制造几起‘意外’,比如粮仓失火,武库爆炸,必能引起巨大恐慌,配合贵部在北疆的行动,或可一举扭转局势!”
乌勒吉眯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周文博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风险极高。但大狄在黑风峪折损了一支精锐,军中士气受挫,也确实需要一场来自大靖内部的动乱来提振军心,牵制镇北军的精力。而且,周家这条秘道,是他们渗透京城最重要的一步棋,若周家真的垮了,这条线也就断了。
权衡利弊,乌勒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富贵险中求,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潜伏在敌国心脏的棋子来说。
“周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乌勒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只是,这批货非同小可,运输必须万无一失。你确定那条秘道绝对安全?确定接应的人手可靠?”
“确定!”周文博见对方意动,连忙保证,“秘道出口的仓库我已加派了最可靠的家丁把守,绝对隐秘。运输路线和时间,我们可以选在最不可能被察觉的后半夜。只要货物进了城,分散隐匿起来,便是海阔天空!”
乌勒吉盯着周文博看了半晌,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确定。最终,他缓缓点头:“好!就依周公子之计!我会立刻传讯城外,让他们准备发货。明晚子时,老地方接货!记住,这是你我,以及我们身后之人最后的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白!文博定当竭尽全力!”周文博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随即又被更大的紧张和兴奋取代。
计议已定,两只手在昏暗的烛光下重重握在一起,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张无形的网,早已悄然张开。顾清风按照苏挽月的指示,对周府和城隍庙秘道出口的监视,不仅没有因为苏挽月的转移而放松,反而更加严密。
次日黄昏,石砚像往常一样在码头附近晃悠,却意外发现几个平日里与周家伙计有来往的力夫,被私下召集起来,神神秘秘地交代着夜里去城西“搬一批重货”,工钱给得异常丰厚,但要求嘴严,不准多问。石砚心中一动,联想到近日关于周家的流言和陈管事让他格外留意周家动静的嘱咐,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重要消息。他不敢怠慢,设法将消息传递给了顾清风安排的眼线。
几乎同时,顾清风布置在周府外围的眼线也传来消息,称周府后门傍晚时分有陌生面孔进出,神色匆匆。而监视废弃城隍庙的人则回报,庙宇周围似乎多了几个伪装成乞丐或流浪汉的暗哨,气氛不同寻常。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顾清风的脑海中迅速拼凑起来!
“他们要动秘道!而且是大事!”顾清风立刻得出判断,心中震惊不已。周文博这是被逼急了,要铤而走险!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亲自赶往观音庵后的小院,向苏挽月紧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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