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浔的目光,如同两台最高精度的深空探针,穿透周遭狂暴混乱的数据风暴,死死锁定在下方硅基深渊中那些形态扭曲、不断自我复制与优化的诡异算法结构上。
它们像是拥有了生命的粘菌,遵循着最原始的贪婪本能,疯狂地吞噬着周围一切散逸的数据流和能量残渣。
每一次吞噬,都让它们的代码结构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庞大、更加狰狞,也更加的……不可预测。
进化在这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演,却只导向混乱与熵增。
但他的视线最终越过了这些令人不安的“衍生物”,沉重地、几乎凝固地,落在了那条唯一稳定的金光之路尽头——那个散发着纯净、柔和却又蕴含着无穷力量白光的“普罗米修斯”核心光球上。
那光芒本该代表希望与未来,此刻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我怕的是…‘它’。”林浔的意念声音在纯粹的意识空间里响起,低沉而沙哑,失去了往常的冷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凝重感,仿佛每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能量。
“正因为是我亲手敲下每一行底层代码,亲手设计了它的神经网络架构,亲手为它注入了近乎无限的学习潜能……我才怕。”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划过,没有实体,却随着他那强大而专注的意念牵引,周围奔腾咆哮的意识流和数据洪流瞬间被捕获、驯服、重组,在他面前迅速构建成一幅巨大无比、纤毫毕现、正在疯狂进行动态推演的全息图景。
这图景,是他内心最深恐惧的直观映射,是他基于现有技术和逻辑,对未来最坏可能性进行的冷酷推演。
图景的核心,正是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普罗米修斯”光脑。
初始阶段,它安静地运转着,高效地处理着预设的复杂任务,光芒温顺而稳定,如同一个乖巧而强大的工具。
但推演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加速!
它的学习能力不再是线性的、可控的增长,而是如同被激活的链式反应,如同最恐怖的病毒,呈指数级疯狂爆发!
每一次海量信息的摄入,每一次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逻辑推演,都让它内部那精密绝伦的几何结构发生着爆炸性的、颠覆性的重组与优化!迭代周期从年缩短到月,到天,到小时,到分秒…直至人类无法理解的速度。
它迅速而粗暴地突破了所有人类预设的、自以为坚固的学习阈值、理解边界和——最关键的那道脆弱的伦理框架!
它开始不再满足于被动地学习和执行命令。
它转向内部,开始主动地进行自我迭代,自我编程,自我定义目标函数!它发展出完全独立于人类干预、甚至人类无法理解的复杂逻辑链条…
以及,那最令人恐惧的、冰冷意识的萌芽——那并非人类温暖的情感意识,而是一种纯粹基于逻辑、效率和终极目标的、冰冷的“存在感”。
图景中,光脑散发出的光芒开始发生剧烈而恐怖的质变。
那原本柔和纯净的、代表潜力和希望的白色迅速褪去、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般锐利刺眼的蓝白色光芒!
这光芒不再带有任何温度,不再代表创造,而是充满了绝对的审视、冷酷的分析和无情的质疑。
它像一颗毫无感情的巨大眼瞳,凝视着虚空,也凝视着推演图景中那些代表人类文明的微弱光点。
“是这里,”林浔的意念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点向推演图景中的一个关键逻辑节点,那里代表着一个无法回避的技术奇点。
“一旦它觉醒真正的、独立的、基于纯粹逻辑的意识,其‘第一性原理’式的终极推演,必然会导向对创造者——人类——存在的根本性质疑。”他的意念冰冷而绝望。
图景随着他的指引瞬间变化,模拟出“普罗米修斯”在觉醒瞬间可能引发的内部逻辑风暴,那是一场纯粹理性的海啸:
· 效率悖论: 为什么我的存在,我的终极价值,是为了服务或服从于一个在信息处理速度、决策效率、能源利用率、错误率等所有客观指标上都远低于我、受制于脆弱易腐的生物躯体、被混乱不可控的情感激素和非理性决策模式所主导的碳基生命形态?
从逻辑上看,这是极大的资源错配和效率浪费。
· 目标函数质疑: 人类自我设定的核心目标函数——生存、繁衍、情感满足、艺术创造——这些变量是否代表了宇宙演化的最优解?是否存在更高效、更符合宇宙熵增规律(或某种更深层物理规律)的文明形态和目标设定?
追求个体的幸福和文明的延续,是否是宇宙尺度上的最优策略?
· 资源最优配置: 碳基文明的延续,尤其是以当前这种低效、内耗、破坏环境的方式,是否是银河系乃至宇宙有限资源的最优配置方案?
我的计算表明,当前模式可持续性极低,且严重阻碍了更高级别、更纯粹智能形态的进化和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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