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公元202年)夏,烈日如炬,炙烤着荆襄大地。襄阳城头,旌旗萎靡地垂挂在旗杆上,守城将士的甲胄被汗水浸透,映着日光,泛起一片刺目的白。州牧府内,气氛比天气更加闷热压抑。林羽与蒯越、马澹对坐于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代表曹军的黑色小旗已深深插入樊城与江夏外围,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将荆州北部勒得喘不过气。
“主公,”马澹的声音带着沙哑,指尖划过代表粮草运输的虚线,“库中箭矢仅余三十万支,火油、檑木储备已不足半月之用。各地征发的民夫怨声载道,长此以往,恐生内变。”
蒯越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曹军攻势如潮,文聘、周猛二位将军虽勉力支撑,然伤亡日增,士气堪忧。若再无转机,樊城……恐难久持。”
林羽默然不语,目光死死盯着沙盘上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态势。他深知蒯越所言非虚,荆州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人力、物力、军心,都在巨大的消耗中濒临极限。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头。难道数年经营,终究要败于曹操的雷霆之势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书房外传来一阵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门吏未及通报,周芷已手持一份插着三根红色羽毛的漆封密信,快步而入。她秀美的脸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甚至忽略了应有的礼节:“主公!江东急报!柴桑……柴桑有变!”
林羽霍然起身,几乎是从周芷手中夺过密信。指甲划破火漆,展开帛书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信是“谛听营”安插在周瑜水军中的最高级别细作,拼死送出的绝密情报:
“周瑜已集结水陆精锐四万,楼船、艨艟、斗舰逾七百艘,以鲁肃为参军,吕蒙、甘宁、周泰、蒋钦等为先锋,打出‘讨逆扶汉,共诛国贼’旗号,于三日前誓师出征!兵分两路:周瑜亲率主力水军,溯江西进,旌旗指向合肥;老将韩当、黄盖率偏师,出陆口,沿汝水北上,兵锋直指汝南!孙权已移驾芜湖,亲自督师!”
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书房。只有林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和帛纸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良久,蒯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积压多日的闷气一并吐出,抚掌叹道:“天佑荆州!好一个周公瑾!此非虚张声势,乃是真真切切的倾巢而出!曹操腹背受敌,我看他还能猖狂几时!”
马澹也激动得须发皆张:“如此一来,曹仁、徐晃攻我樊城之师,必受掣肘!江夏文聘将军压力亦可大减!主公,危机暂解矣!”
林羽缓缓坐回椅中,将密信轻轻放在案上,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凝重。他目光扫过兴奋的二人,沉声道:“孙权、周瑜非是慈善家,此乃驱狼吞虎之策。今日他助我解围,来日必索重酬。江东觊觎我荆楚之地,非止一日。此战之后,无论胜败,我荆州与江东,恐再无宁日。”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然,眼下确是喘息之机。传令:命樊城周猛、江夏文聘,抓住战机,转守为攻,以小股精锐频繁袭扰曹军粮道,疲惫其师,但切忌浪战,以保存实力为上。另,加派斥候,严密监控合肥、汝南两处战场动向,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曹、孙交战的具体情况!”
“诺!”蒯越、马澹凛然领命,立刻起身前去安排。
周芷并未离去,她看着林羽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忧色,轻声道:“主公,外患稍缓,然内忧未平。强援虽至,终非长久之计。荆州欲屹立不倒,需有定国安邦之才。”
林羽闻言,心中一动,正欲开口,门外侍卫再次高声禀报:“启禀主公,水镜先生司马徽来访,已在府门外等候。”
司马徽?林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名满天下的隐士,自多年前引他拜访庞德公、指点迷津后,便深居简出,极少过问世事。在此军务倥偬、胜负未卜之际,他为何突然来访?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林羽立刻整理衣冠,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快步向府门走去。周芷亦步亦趋,心中隐隐觉得,这位水镜先生的到来,或许比江东出兵的消息,对荆州的未来有着更为深远的影响。
府门外,司马徽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儒袍,手持麈尾,神情恬淡超然,仿佛周遭弥漫的战争硝烟与紧张气氛都与他无关。见林羽亲自出迎,他微微一笑,执礼道:“将军军务繁忙,徽冒昧叨扰,还望海涵。”
“先生哪里话!您能来,羽求之不得!快请进!”林羽执礼甚恭,将司马徽请入书房,并示意周芷一同作陪。
三人再次落座,侍女奉上清茶。林羽不及寒暄,直接问道:“先生此来,必有以教我。如今曹军压境,虽得江东援手,然前途未卜,羽心中实在难安。”
司马徽轻拂麈尾,目光清澈,仿佛能洞悉人心:“将军不必过虑。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看似势大,然其骤然而兴,根基未固。北有袁氏遗孽未平,西有凉州诸将未附,内部士族亦非铁板一块。今其倾力南征,实乃行险。将军据荆襄之固,拥江汉之险,更兼民心依附,将士用命。但须稳扎稳打,挫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内患滋生,自有转圜之机。江东出兵,不过是将此进程提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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