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朔阳城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周沁的身孕已过了头三个月,原本纤细的腰身有了些许圆润的弧度,虽披着厚实的冬装,但细心之人仍能看出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她行动愈发小心,脸上却总带着一抹恬静满足的浅笑,常在兰台暖阁内做些轻柔的女红,或是翻阅些育儿典籍,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柔光。
林鹿待她更是呵护备至,但凡得空,必去兰台坐坐,即便只是看着她读书写字,或是听她说些家常闲话,眉宇间的锋锐也会柔和许多。这份显而易见的珍视,落在旁人眼中,自是各有滋味。
郑媛媛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性子飒烈,不惯那些婉转心思,既然认定了林鹿,便一心要为他开枝散叶,尤其是见周沁有孕后,这份念头更是强烈。她不像云裳那般顾忌身份仪态,行事自有其直率泼辣之处。
于是,朔阳将军府的内院,便时常出现这般景象:白日里,郑媛媛依旧雷厉风行,操练凤翔营,处理暗羽卫事务,英气逼人。可到了夜幕低垂,她处理完军务,便会径直前往林鹿的书房或寝殿。
“将军,今日军务已毕,末将来与将军‘切磋’武艺,活动筋骨!”她常以此为借口,眸光湛亮,带着不容拒绝的灼热。
林鹿起初只当她真是来讨论军务或练武,但几次三番下来,见她“切磋”的内容渐渐变了味道,从沙盘推演变成了近身缠斗,从兵法探讨变成了耳鬓厮磨,方才明了这“红衣罗刹”的另一番心思。她如同最执着的猎手,目标明确,行动果决,非要在他这块“硬骨头”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不可。
这些“夜训”往往持续甚久,直至东方既白。郑媛媛似乎不知疲倦,非要榨干彼此最后一丝精力,方才肯罢休。离去时,她虽眼波流转间带着倦意,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旖旎,而是另一场需要全力以赴的征战。
次数多了,府中难免有些风言风语。周沁听闻,只是淡淡一笑,对贴身侍女道:“媛妹妹性子急,又是武将,行事自然与旁人不同。将军心中有数便是。”她依旧安稳地养着自己的胎,仿佛外界纷扰皆与无关。
而云裳居于自己的院落,听闻那些隐约的动静,心中更是复杂。她既羡慕郑媛媛敢爱敢恨、毫不掩饰的勇气,又自矜身份,做不出那般主动直白之事。她只能将那份隐秘的期盼深埋心底,化作处理政务时更加的勤勉与专注,偶尔在林鹿前来商议要事时,借着灯火,悄悄多看几眼他愈发沉稳威严的侧脸。
这夜,林鹿难得清闲,信步走入云裳处理文书的“听雪轩”。轩内暖香融融,云裳正伏案疾书,灯下侧影清雅,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林鹿,忙起身相迎。
“将军怎么来了?”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来看看你。”林鹿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案上堆积的文书,“年关琐事繁多,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云裳垂眸,替他斟了杯热茶,“比起周姐姐孕育子嗣之辛劳,媛姐姐征战练兵之险苦,云裳这些案牍之劳,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话语温婉,却巧妙地点出了如今内院三人的处境。林鹿何等敏锐,自然听出了她话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寥落。
他接过茶杯,指尖无意间触到她的,只觉微凉。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想起郑媛媛如火般的炽烈,周沁如水般的温婉,心中亦是一叹。
“云裳,”他声音放缓,“你与她们,皆是不同的。这朔方政务,礼仪教化,离不开你的辛劳。在我心中,你们三人,各有千秋,并无轻重之分。”
这话虽未明言,却是一种安抚与肯定。云裳心中一暖,抬起头,眼中似有水光流转,轻声道:“有将军此言,云裳便安心了。”
她没有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她深知,在这乱世王府,子嗣固然重要,但自身的价值与位置,同样需要用心经营。
林鹿在听雪轩坐了片刻,方才离去。云裳送他到门口,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久久未动。寒风拂过,她拢了拢衣襟,转身回到灯下,继续埋首于那些关乎朔方未来的条陈章程之中。
沁园春深,孕育着希望;凤阁夜话,交织着隐衷。这王府后院的波澜,与西戎的内乱、河西的暗斗相比,似乎微不足道,却同样关系着朔方这艘大船未来的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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