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对北庭的渗透与侦查不计成本地持续着。暗羽卫北庭分部的精锐,在墨文渊的亲自指挥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小心翼翼地避开北庭的巡查,将触角一点点伸向那座软禁着荆叶的庭院。
终于,一份至关重要的密报,以最高级别的加密方式,穿越边境,送到了林鹿的案头。密报不仅确认了荆叶被强迫的事实,更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又复杂的消息——经由买通的北庭医官多次诊脉确认,荆叶已怀有身孕近两月。
消息传开,朔方核心层一片哗然。郑媛媛气得当场拔剑欲斩案几,被周沁死死拉住。永宁公主赵云裳亦是面露不忍与愤慨。秀姑抱着幼子林臻,眼中满是痛惜与怒火。
“孩子……”林鹿闭上眼,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让原本单纯的营救与复仇,变得无比复杂。那是荆叶的骨肉,却也流着马骋,乃至北庭马氏的血。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条来自北庭内部、经由荆叶巧妙传递出的信息,也辗转到了郑媛媛手中。那是一条看似普通的绣花手帕,边缘用特殊的针法绣着断续的暗语。郑媛媛与精通此道的苏七娘连夜破译,解读出的内容让她们既心痛又震撼。
荆叶在信息中首先确认了自己安好(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安好”二字背后的沉重),并提及已知晓自身有孕。她恳请朔方,暂缓一切营救行动。理由是她身处北庭腹地,守卫森严,强行营救成功率低且代价巨大,更会彻底激化朔方与北庭的矛盾,予外敌可乘之机。她表示,既然事已至此,她将利用这个孩子和“未来北庭少夫人”的身份,尝试在北庭内部立足,为朔方获取更深层次的情报,以待将来。
“她这是想独自扛下所有!”郑媛媛声音哽咽,“她是不想我们为了她,陷入与北庭的全面战争!”
周沁叹息一声:“荆叶性子刚烈坚韧,她做出此决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她是以自身为质,行险棋,为我朔方谋长远。”
林鹿沉默良久。他明白荆叶的用意,也清楚这或许是当前局面下,对朔方整体最有利的选择。但让自家的姐妹、忠诚的部属,独自在虎狼窝中承受屈辱与危险,这口气,他如何能轻易咽下?
就在朔方内部因此事而气氛凝重、意见纷纭之际,北庭的正式使者再次抵达朔阳。这一次,使者带来了马渊的亲笔信和厚重的聘礼清单。
使者当着林鹿及朔方众臣的面,朗声宣读了马渊的信函。信中,马渊绝口不提之前的逼迫,只将马骋与荆叶之事描述为“两情相悦,一时冲动”,如今木已成舟,且荆叶已怀有马家骨肉,为全双方颜面,巩固盟谊,北庭愿以最高礼仪,正式迎娶荆叶为马骋正妻,从此朔方与北庭“亲上加亲”,共御外侮。
这番说辞,将一场卑劣的罪行粉饰成了风流韵事,试图用联姻的幌子,强行将裂痕弥合。
朝堂之上,众臣神色各异。有人面露怒色,认为这是北庭的羞辱;有人则沉吟不语,权衡着利弊。
杜衡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北庭此举,虽无耻,却也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若断然拒绝,则战端立启。若应下,则荆叶姑娘在北庭能有一个相对名正言顺的身份,于她立足,或许……稍有助益。且可暂时稳住北庭,为我方争取更多准备时间。”
韩偃也道:“荆叶姑娘既有以退为进之意,我方或可顺势而为。表面应下这门亲事,麻痹北庭,暗中加速备战,并支持荆叶姑娘在北庭的行动。待时机成熟,再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林鹿端坐主位,目光扫过麾下文武,又看向北方。他脑海中闪过荆叶坚毅的面容,想起她传递回来的信息。愤怒与理智在胸中激烈交锋。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庭节度使之请,本将军……准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所有人都明白,这并非妥协,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战争宣言。
林鹿继续道:“然,荆叶乃我朔方功臣,纵嫁入北庭,亦是我朔方之女。聘礼需加倍,仪式需最隆重的,北庭必须保证荆叶之安全与尊荣,若有丝毫怠慢……”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乍现,“我朔方铁骑,必踏平庭州!”
使者被林鹿最后那句话中的杀意震慑,冷汗涔涔,连声应承。
消息传出,原本剑拔弩张的朔方-北庭边境,气氛奇迹般地松弛下来。双方撤回了部分前沿对峙的部队,贸易通道在短暂中断后也得以有限恢复。表面上,一场风波因一场即将到来的联姻而平息。
但只有核心之人才知,这平静的冰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朔方加快了军备步伐,对北庭的情报搜集有增无减。而在北庭那座即将成为“新房”的庭院里,荆叶抚摸着微隆的小腹,眼神冰冷而坚定。她接到了朔方暗中传来的信息,只有四个字:“保重,待时。”
喜欢鹿踏雍尘请大家收藏:(www.2yq.org)鹿踏雍尘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