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微光勉强撕破厚重的云层,却无法驱散黑水峪上空弥漫的肃杀之气。夏日的风带着湿热的腥气,吹过沉默行进中的朔方军阵列,旌旗低垂,甲胄反射着惨淡的天光。
林鹿亲率的主力,排着严整的队列,沿着官道缓缓进入黑水峪口。两侧是起伏的丘陵,植被不算茂密,但足以隐藏杀机。脚下的黑水河水流浑浊,呜咽着流向远方,仿佛预兆着即将到来的惨烈。
一切都显得过于安静,连鸟鸣声都绝迹了。
“止步!列阵!”
前军传来石勇沉稳如山的号令。久经战阵的朔方老兵们立刻停下脚步,以旅、队为单位,迅速依托地形展开,盾牌手在前,长枪如林,弓弩手蓄势待发,整个军阵如同瞬间扎根大地的钢铁刺猬。许韦的破军营居于阵中,如同待命的猛虎。骆刻才的神机营则被保护在相对安全的后方,那些覆盖油布的器械已然揭晓,是数十架经过星晚改良、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重型弩车和部分结构精巧的抛石机。
林鹿立马于中军稍高之处,典褚与亲卫环绕。贾羽静立一旁,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朔方军阵型刚刚稳固的刹那——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猛地从两侧山丘后炸响!如同惊雷滚过天际,打破了死寂!
“杀——!!”
无数喊杀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丘陵后,瞬间涌出了无数河西军士卒!密密麻麻,如同倾巢而出的蚁群,旌旗招展,刀枪并举,从三个方向朝着朔方军阵猛扑过来!为首一杆大纛,正是河西节度使张骏的帅旗!他竟亲自率军埋伏于此!
“放箭!”
朔方军阵中,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怒吼。
嗡——!
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朔方阵中腾空而起,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破黎明的天空,然后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冲锋的河西军人潮之中!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瞬间连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河西军士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哀嚎声立刻取代了冲锋的呐喊。鲜血瞬间染红了褐色的土地,残破的肢体和丢弃的兵刃铺满了前进的道路。
然而,河西军人数实在太多,而且显然抱有决死之心!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踏着同伴的尸体和温热的血液,红着眼睛继续冲锋!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夺夺的声响,偶尔有箭矢穿过缝隙,带起一蓬血花和一声短促的惨呼。
“稳住!长枪手,顶住!”石勇的吼声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清晰。
如同浪潮拍击礁石,河西军的前锋终于狠狠撞上了朔方军的盾阵!巨大的冲击力让前排的盾牌手浑身剧震,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长矛从盾牌缝隙中凶狠地刺出,将冲上来的河西兵捅穿、挑飞!但同时,也有悍勇的河西军士卒用战刀劈开盾牌,合身扑上,与朔方军士卒扭打在一起,用牙齿,用拳头,用一切可能的方式攻击对方!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鲜血汇集成涓流,流入旁边的黑水河,将河水染成淡淡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神机营!目标,敌军后队,覆盖射击!”贾羽冷静地下达指令。
骆刻才立刻下令,重型弩车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声,粗如儿臂的弩箭带着毁灭的气息射向河西军后续跟进的队伍!那些弩箭往往能连续穿透数人,带起一溜血花,造成恐怖的杀伤!改良后的抛石机也将一颗颗沉重的石弹抛向远处河西军的旗帜密集处,每一次落下,都能引起一片混乱和惨叫。
张骏立马在后方高坡上,看着前方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朔方军的抵抗如此顽强,装备如此精良,尤其是那些远程器械,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压上去!全都压上去!不惜代价,冲破他们的阵型!”张骏挥舞着马鞭,厉声嘶吼。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迅速击溃朔方军主力,等其援军赶到,或者战事拖延下去,失败的必然是自己。
更多的河西军如同疯了一般,前仆后继地冲向朔方军的钢铁阵线。战场彻底沦为了吞噬生命的炼狱。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垂死者的呻吟与厮杀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挽歌。
林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惨状,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最残酷的时刻尚未到来。他麾下的将士正在用生命抵挡着河西军的决死冲击,而真正的胜负手,还隐藏在战场之外。
黑水峪,已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血磨坊,双方将士的鲜血,正在这里无声地流淌、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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