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阳光把通识课教室晒得懒洋洋的,粉笔灰在光柱里慢慢飘。廖泽涛的手机突然地响了一声,会计电算化软件弹出提示:您的资产负债表已由AI自动生成,准确率99.8%。他盯着屏幕上那个比他熬夜做的还工整的报表,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爸昨天还在电话里说会计越老越吃香,可这AI连24小时都不到,就干完了他三天的活。
顾华转笔的动作顿了顿,桌角的报纸上,文科生就业预警几个字被红笔圈得像道血痕。她妈早上发来的微信还在通知栏里:张阿姨的儿子学计算机,刚毕业就拿了两万月薪。刘佳佳把《道德经》竖起来挡着脸,书签在反者道之动那页翘着,像根不服输的小旗杆。
陈一涵的笔记本上贴满了便利贴,新加坡、日本、德国的招聘网址被荧光笔涂得花花绿绿,可她的指尖总在需本地工作经验那行字上徘徊。小景云数着窗外的银杏叶,一片、两片、三片...数到第十七片时,突然想起上周在AI门诊见习,那个冷冰冰的机器诊断感冒的准确率,比带教老师还高了两个百分点。
教授捧着个掉漆的搪瓷杯走进来,杯口的茶渍像幅抽象画。知道马斯克审计一万四千人的部门用了多久吗?他把杯子往讲台上一墩,水汽地冒出来,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三天。六个年轻人带着AI,干完了过去一千个会计师半年的活。
教室里的蝉鸣声突然停了。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目光扫过一张张紧绷的脸:今天不聊行业兴衰,聊聊你们心里那点慌——为什么明明才二十出头,却总觉得自己像站在将倾的城墙上?
一、被算法惊醒的确定性执念
廖泽涛的喉结动了动,最先开了口:教授,会计这行...真的会消失吗?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像被风吹得不稳的蛛网。他想起小时候趴在爸爸的办公桌上,看那些蓝黑墨水写的账本,数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可上周企业年报,AI生成的报表不仅没算错一个数,还自动标出了潜在税务风险点,他爸盯着屏幕,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教授没直接回答,反而指着顾华桌上的报纸:你觉得文科生难就业,是因为社会不需要文字了吗?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去年某平台的AI写诗大赛,冠军作品被读者评为最懂失恋的诗,可转头就有人扒出来,它抄了三十七个诗人的句子!
他拿起刘佳佳的《道德经》,书页哗啦啦响:老子说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任何太确定的东西,都是在加速走向消亡。你们慌的不是会计会消失、医生会失业,是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学A就能得B的公式,突然算不通了。
陈一涵突然把笔往桌上一摔:那去国外呢?她的便利贴掉了一地,我妈说新加坡缺技术岗,我表哥在那边做程序员,活得好好的!
去火星都一样。教授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去年有个日本留学生跟我吐槽,他在东京便利店打工,收银台全换成了AI,连鞠躬的角度都比人标准——37度,不多不少,说是经过大数据测算,最能让顾客满意。他弯腰捡起张写着东京大学的便利贴,你们以为逃到别处就能躲过硬币的正反面?其实是躲不过对的执念。
小景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笔记本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上,晕开了为病家谋幸福几个字。可我学的是临床医学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上周AI门诊的诊断准确率98%,带教老师说以后简单病例都不用医生了。我现在看到白大褂,都觉得像在穿老古董。
她抽了张纸巾擦眼泪,纸巾包装上印着的医者仁心四个字,突然变得很刺眼:这不是执念,是我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机器能看病,能写病历,能做手术...那我寒窗苦读十年,到底学了个啥?
教授的声音软了些:我认识个心外科医生,去年主动申请去学AI辅助诊断。别人笑他砸自己饭碗,他说机器能精准切肿瘤,但病人家属哭的时候,机器不会拍他的背说会好的。他把搪瓷杯往小景云那边推了推,你学的不只是看病,是那些机器学不会的人之常情
二、结构性失业里的自我拼图
教授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圈,左边的圈写着摩擦性失业,右边的写着结构性失业。粉笔末落在他的衬衫上,像撒了把盐。左边是丢了一块拼图,在同个盒子里总能找到新的;右边是盒子都被烧了,你手里的拼图成了废纸。
他敲了敲右边的圈: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拼图本身没变,是你把自己困在了必须拼完这一盒的念头里。
刘佳佳突然把《道德经》往桌上一拍:教授,道家说动善时,是不是说该跟着时代变?她的指尖在上善若水那行字上划过,可我学中文的,总不能突然去编代码吧?难道要我教AI写七言绝句?
谁让你编代码了?教授反问,中文系的学生能从《红楼梦》里看出家族管理漏洞,这叫人文洞察;能把AI写的诗改得有烟火气,这叫情感校准。他想起上个月的文学奖,有个作者用AI生成初稿,自己再逐句修改,AI是我的打字员,不是我的脑子。你们怕的不是转行,是怕承认我不是只有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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