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窗棂间漏进几缕金线,为苏明远简陋的木榻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他早已醒来,却久久未起,任思绪在古今之间游弋。昨日与王婆的交谈,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窥探前身生活的窗口,却也留下更多待解的迷团。
苏载,字明志。他轻声念着,这名字已与他融为一体,却又恍如隔世,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又为何能与我产生跨越时空的联系?
起身后,他依照前日摸索出的步骤,用陶罐中的凉水匆匆洗漱。现代人习惯的热水澡、电动牙刷、剃须刀,此刻皆成奢望。苏明远苦笑着用粗布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心想自己这之旅,恐怕大半时间要用于适应这些最基本的生活方式。
着装时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前身的衣物不多,但层次繁复,中衣、外衫、束带、襕衫,每件都有特定的穿戴顺序和方式。他凭记忆中对宋代服饰的研究,勉强将自己打理得像个读书人的模样,却总觉得哪里不妥。
哎,果然知易行难。他对着铜镜自嘲道,研究了那么多年宋代文化,真正要穿戴时才发现,书本知识与实际操作差了十万八千里。
吃过王婆送来的简朴早饭——一碗粥,两个饼子,苏明远决定利用出门授课前的时间,更详细地探索这个家,尤其是书房,他深知对一个古代读书人而言,藏书往往最能反映其人生轨迹和内心世界。
书房不大,约莫两丈见方,一张书案,一张矮榻,墙边一个简易书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各式书卷。陋室之中,唯有这方天地收拾得一尘不染,可见前身对读书之事的珍视。
苏明远轻手轻脚走近书架,仿佛踏入某种神圣领域。书架上的书籍不多,约莫数十卷,多为线装书和竹简,排列有序。他小心翻阅,发现以四书五经为主,还有《文选》《诗经》等经典,以及几卷历代诗文选集。大多数书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清秀却有力,想必是前身研读时所留。
原来如此,苏明远细读着批注,不时点头,你也是个爱钻研的人,而且见解独到。这些批注若放在现代,完全可以整理成一部有价值的学术着作。
忽然,他在书架深处发现几卷特别的书简,用红绳细心扎好,似乎是前身最为珍视的藏书。小心取出,展开一看,竟是手抄的《宋史》前几卷。
有意思,苏明远惊讶道,此时正值北宋初年,哪来的《宋史》?
细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后世的正史,而是前身自己编纂的当朝大事记,记录从太祖赵匡胤建国以来的重要事件、政令变革和重要人物,甚至对某些政策有简短而深刻的评论。
你这是要自己修史啊,苏明远不禁莞尔,却又心生敬意,穷乡僻壤一介书生,却有如此家国情怀,实在难得。
另一卷竹简上记录的则是科举考试的内容和经验,密密麻麻写满各种考试科目、题型解析、答题技巧,甚至历年考题。前身苏载虽未亲身参加科考,却已做了充分准备,可见其求学之志何等坚定。
看来前身也是个考研狂人苏明远自嘲道,咱们倒是挺像的。
最令他惊喜的是发现一卷诗词集,题为《载志集》,想必是前身自己的创作结集。他爱不释手地翻阅,发现多为抒发志向和感慨时事之作,风格清新隽永,又不失沉郁顿挫之感,虽不似大家之作,却也颇有才情。
其中一首《夜读怀远》尤其引人注目:
寒窗夜读灯花落,
万籁俱寂唯虫鸣。
千古圣贤皆我友,
一轮明月照穷经。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知不可乎骤得,
托遗响于悲风。
又是这句...苏明远感到一阵心悸,这已是第二次在前身作品中看到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这句诗。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前半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赫然是屈原《离骚》中的名句,这位生活在北宋的青年,竟与他一样喜欢引用古人诗句,且同样对屈原推崇备至。
这种跨越时空的共鸣,让苏明远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与悲凉。他似乎在前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样热爱文学,同样怀抱理想,同样不满于现状却又无力改变。
书架底层还有一个小木匣,看上去年代久远,却被主人精心保养。苏明远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些看似杂乱的物品——一枚铜钱,一个小香囊,一片枯叶,一块青玉佩。这些东西看似平常,却必定承载着前身的重要记忆,苏明远不敢多碰,只是默默记在心中,待日后有机会了解其中渊源。
在书案抽屉中,他发现了更多前身的手稿和书信,其中有几封看似是与友人往来的通信,内容多关于时局与学问。通过这些只言片语,苏明远逐渐拼凑出前身的社交圈——几位同样热爱读书的乡邻,一位在县城任职的远亲,以及一名曾在京城任官、现已致仕归乡的老者。
人脉不广,但都颇有分量,苏明远思忖道,若能妥善利用这些关系,或许对未来科考之路大有助益。他不经意间用了英文,随即苦笑摇头,意识到这种语言混搭在此时此地有多么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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