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在即,时光如白驹过隙。苏明远将自己完全封闭在墨香居的小房间内,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窗外的世界仿佛与他无关,只有那一摞摞古籍和他相伴。《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些在另一个时空中他曾经研究过的典籍,如今却需要以全新的方式去理解和掌握。
他点亮油灯,摊开宣纸,开始练习八股文。这种文体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他对其结构和历史演变有着深入的学术了解,陌生在于他从未真正按照这种格式去创作过。
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他在心中默念着八股文的结构,手中的笔却迟迟不敢下落。
在现代的学术研究中,他习惯了自由的论述方式,习惯了批判性的思维。但八股文要求的是严格的格式、规范的表达,以及对圣人之言的绝对服从。这种转换,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第一日的午后,客栈来了几位同样备考的书生。掌柜的介绍说,他们都是附近州县来参加考试的读书人,各有所长。
其中一位年长的考生引起了苏明远的注意。此人约莫四十来岁,面容憔悴,眼中却有着一种特殊的坚毅。在闲谈中,苏明远得知他叫王生,已是第五次参加县试。
王兄,苏明远忍不住问道,屡试不第,可曾想过放弃?
王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放弃?家中老母年迈,妻儿嗷嗷待哺,若不中举,如何养家糊口?况且,这么多年的苦读,若就此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的话音中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执着,让苏明远心中震动。在那个遥远的现代,失败者总有其他的选择和出路。但在这里,科举几乎是寒门子弟唯一的上升通道。失败,意味着一生的困顿和家族的沉沦。
再说,王生继续道,每次考试,我都觉得自己有所进步。文章比从前更加圆熟,对经典的理解也更加深入。或许这一次,就是我的时候了。
苏明远看着他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这种在绝望中仍然坚持希望的精神,让他既敬佩又心酸。
王兄的坚持,令人敬佩,苏明远真诚地说道,相信这次一定能够如愿。
王生点点头,然后拿出自己的文章给大家品评。那是一篇解析《论语》中学而时习之的八股文,结构工整,用典精当,文笔虽不算华丽,但透着一种朴实的力量。
文章虽好,另一位年轻的考生评价道,但似乎缺少一些新意。考官们每年都要看无数类似的文章,若不能别出心裁,怕是难以脱颖而出。
这话说得王生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苏明远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思考。
确实,王生的文章虽然规范,但过于中规中矩,缺乏亮点。而那位年轻考生的话,虽然尖锐,却也不无道理。在激烈的竞争中,仅仅做到规范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所创新,有所突破。
但这种创新又是有限度的。在科举这个框架内,过于标新立异会被视为离经叛道,而太过平庸又会被埋没在茫茫文海中。如何把握这个度,正是苏明远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
夜深了,其他考生都回房休息,苏明远独自在房中继续苦读。他拿起《孟子》,翻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一章,仔细揣摩着其中的深意。
在现代的学术研究中,他曾经从社会学、哲学、政治学等多个角度分析过这段文字。但现在,他需要从一个古代考生的角度去理解它,需要按照当时的注疏传统去阐释它。
这种思维方式的转换,让他感到既新奇又困扰。他的现代学术训练告诉他要保持批判性思维,要敢于质疑权威,要提出独立的见解。但科举的要求却是要尊崇传统,要按照既定的框架去思考问题。
或许,他在心中想道,我可以在传统的框架内,融入一些新的理解。既不离经叛道,又能展现出自己的思考深度。
带着这种想法,他开始练习八股文的写作。破题要简洁有力,承题要承上启下,起讲要引出主旨...每一个环节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容不得半点马虎。
第二日的清晨,苏明远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发现自己正在逐渐适应这种文体,逐渐找到了在传统框架内表达自己思想的方法。
上午时分,王生来敲门,邀请他一同讨论学问。
苏兄昨夜苦读到何时?王生关切地问道。
约莫三更时分才睡,苏明远如实回答。
王生摇摇头:这样下去,身体怕是吃不消。考试不仅考学问,更考体力和精神。若是把身体拖垮了,再好的文章也写不出来。
这番话提醒了苏明远。他想起刘禄老者的叮嘱,考试是一场综合性的挑战,需要全方位的准备。
王兄说得有理,苏明远点头道,只是时间紧迫,不敢有丝毫松懈。
松懈倒是不必,但也要劳逸结合,王生笑道,不如我们今日一同温习,互相切磋,既能提高效率,又能避免闭门造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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