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医道远行的火种
霜降刚过,总馆的药圃就笼上了一层薄冰。汤姆正蹲在田埂上,往金鸡纳树的根部裹稻草,嘴里念念有词:“布朗先生说这树怕冷,得像给塞北的牧民裹羊皮袄似的。”石头扛着捆柴火路过,见状笑他:“你这洋法子管不管用?不行就用咱们的老规矩,浇点草木灰水,能抗冻。”
汤姆眼睛一亮,立刻往树根周围撒了些草木灰:“那就中西结合,双保险!”两人蹲在树旁比划着,哈出的白气混在一起,像两团融在一处的云。
叶璃站在廊下看着这幕,手里捏着封来自西洋的信。布朗在信里说,巴黎医学院已开设“东方医学课”,学生们既要学解剖,也要背《黄帝内经》的选段;他还寄来一幅画,画的是校园里的青蒿圃,旁边立着块木牌,用中法两国文字写着“来自中国的抗疟草”。
“看来咱们的种子,真的在西洋发芽了。”楚逸尘端来两碗姜茶,递给叶璃一碗,“张家口的防治站也来信了,说石头的徒弟用‘活络支架’治好了个骑兵的断腿,那骑兵非要把自己的马赠给医馆当‘谢礼’。”
叶璃抿了口姜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太医院的张院判带着太医们来总馆观摩,看到汤姆用显微镜演示“细菌如何被中药杀死”时,那位素来保守的老院判,竟主动要了份操作手册,说“太医院也该添台这西洋镜”。
“传习舍的学徒们,该出去历练了。”叶璃望着传习舍的方向,那里的窗纸上,苏娘正借着灯光绣新的经络图,石头在临摹骨伤图谱,汤姆则在翻译西洋的《儿科疾病论》,“总把他们护在总馆,长不成能挡风的树。”
楚逸尘明白她的意思:“你想让他们去分馆?”
“不止。”叶璃从案上拿起几份荐信,“江南分馆缺个懂针灸的,苏娘去正好;塞北的接骨医馆要添人,石头去能把‘活络支架’的法子传开;汤姆……”她顿了顿,看向那个正给金鸡纳树系红绳(听苏娘说系红绳能祈福)的西洋少年,“布朗先生邀他回去当‘东方医学讲师’,我觉得该让他去。”
这话传到传习舍时,正赶上晚饭。石头一口血差点喷出来,瞪着汤姆:“你要走?那谁陪我琢磨接骨支架?”苏娘手里的绣花针掉在布上,眼圈瞬间红了:“去多久?还回来吗?”
汤姆捏着衣角,蓝眼睛里泛着水光:“布朗先生说让我去教三年,然后……然后我想回来。这里的草木灰水,比西洋的咖啡好喝。”他说得磕磕绊绊,却让满屋子的沉默都融成了笑。
叶璃给他们每人备了份行囊。给苏娘的是套银针和一本《妇科针灸秘要》,扉页上写着“针如绣线,心细如发”;给石头的是把正骨钳和李医师手写的《骨伤杂录》,里面夹着片老槐树的叶子,说“见叶如见师”;给汤姆的最特别,是一包青蒿种子、半本《本草纲目》,还有苏娘绣的“中西对照脏腑图”,背面用汉语写着“别忘了回家的路”。
临行前一夜,传习舍的灯亮到后半夜。石头把自己琢磨的“支架钻孔口诀”抄给师弟们,苏娘教女学徒们“如何用绣绷记穴位”,汤姆则把显微镜的使用窍门写在纸上,画了满页的小人图解。叶璃路过时,听见石头在说:“到了塞北,我要把接骨术教给牧民,让他们摔了马也不怕;苏娘你在江南,多教教绣娘怎么治‘绣花伤’;汤姆你去了西洋,可得告诉他们,中医不是‘魔法’,是真能治病的学问。”
第二日清晨,马车驶出总馆时,老药农捧着包新收的枸杞赶出来,往每个行囊里塞了一把:“这是用西洋支架晒的,甜!带着路上吃,也让外头人尝尝咱药圃的滋味。”
苏娘去的江南分馆,正赶上黄梅天。馆里的医师愁眉不展,说近来患“湿热疹”的绣娘特别多,涂了药膏总复发。苏娘没急着开方,先去绣坊看了看——绣娘们久坐不动,绣绷捂着腰腹,汗湿了的衣衫贴在身上,难怪疹子总不好。
“得先改改绣活的规矩。”苏娘让绣坊老板在每张绣台前放个小竹凳,“坐着绣半个时辰,就站着踩踩竹凳,活动活动腰。”她又开了两味药,一味是煮水擦身的薄荷,一味是掺在香包里的苍术,“薄荷清皮肤的热,苍术去空气的湿,比光涂药膏管用。”
她还把自己绣的“经络健身图”贴在绣坊,教绣娘们按图揉按血海穴、曲池穴:“这就像绣累了顺顺丝线,把气血顺开了,疹子自然就消了。”不出半月,分馆的湿热疹患者少了大半,绣娘们送了块锦旗,上面绣着“针药同源,绣里藏医”。
石头在塞北的日子,过得像他治的骨伤一样扎实。有次部落里的牧马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三根肋骨,疼得直打滚。石头没照搬西洋的“肋骨固定带”,而是用羊毛毡裹住患处,外面再用竹片轻轻勒住:“羊毛毡软和,不伤皮肉;竹片撑着,骨头长不歪——这叫‘软里硬外’,咱塞北人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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