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跨域的药笺
藏经阁的窗台上,那盏西洋琉璃灯还亮着,光线下摊着张泛黄的麻纸,上面是西域少年带来的青铜残片拓印。叶璃用狼毫笔蘸着朱砂,沿着“回生草”三个字的轮廓细细勾勒,笔尖划过之处,竟与石头兽骨拓片上的刻痕隐隐重合,像两条跨越时空的河,在此处汇成了支流。
“馆主,苏娘师姐的信鸽到了!”阿荔举着个竹笼从月亮门跑进来,笼里的白鸽正扑腾着翅膀,脚爪上绑着个小巧的竹管。她跑得急,鬓角的碎发沾着晨露,发间别着的沙漠血珠串晃悠着,红得像串凝固的朝霞。
竹管里倒出的不是信纸,是片桑皮纸剪的叶片,上面用靛蓝染料画着株桑树,树根处用细针绣着几行小字:“塘泥拌戈壁土的桑苗,枝桠上结了颗紫桑椹,味甘带涩,像掺了西域的葡萄汁。渔民说这桑椹泡在梅酒里,能治出海时的晕浪,比船医的西洋药管用。”
叶璃指尖抚过绣线,针脚细密得像春蚕吐的丝,在“晕浪”二字旁,苏娘还绣了只小小的木船,船帆上飘着根海风藤,藤尖缠着片青蒿叶——是在说,这方子是用山海草木合酿的。
“阿桂,把桑葚入药的法子记进《汇通医镜》。”叶璃把桑皮纸压在青铜拓片旁,“注明‘江南塘泥育桑,西域砾石增味,合梅酒则性平,可解水湿之晕’。”
阿桂蹲在案前研墨,砚台里的墨汁混着点银白土的粉末——是她今早特意加的,说这样写出的字能存得更久。“苏娘师姐真神了,”她研着墨笑道,“上次寄来的海风藤枕,我给总馆的船工用了,他们说夜里做梦都能闻到南洋的椰子香,再也没犯过船癫。”
正说着,阿里抱着个木匣子从传习舍匆匆赶来,匣子里装着十几种植物标本,叶片上都别着小标签,标着采集地和生长周期。“馆主!您看这银白土培育的青蒿,叶片虽然薄,可提炼出的汁液浓度是普通青蒿的两倍!”他举起片标本,叶片背面的纹路里还沾着银白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我按汤姆师兄寄来的蒸馏法试过,三斤叶片能炼出半两精油,抹在蚊虫叮咬的地方,比西洋的薄荷膏见效快!”
叶璃接过标本,忽然发现叶片边缘有几个细小的齿痕,像被什么虫子啃过。“这是……”她凑近琉璃灯细看,齿痕里残留着点淡绿色的汁液,带着股极淡的腥气。
“是药圃里的夜蛾。”阿里忽然红了脸,“我昨夜没看好,让它们啃了几片叶。可奇怪的是,啃过银白土青蒿的夜蛾,今早都掉在地上不动了,肚子里像结了冰,硬邦邦的。”
老药农不知何时踱了进来,手里捏着只僵死的夜蛾,用指甲刮了点蛾腹上的白霜:“这哪是结了冰,是中了光阴的寒气。银白土里的老药气,本就是驱虫的,这些蛾子不知好歹,啃了沾着陈药魂的叶,自然要被冻住。”他忽然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天然的杀虫剂吗?把银白土的粉末混在草木灰里,撒在菜畦里,保管什么虫都不敢来!”
叶璃望着僵死的夜蛾,忽然想起汤姆信里说的“植物防御机制”——西洋的金鸡纳树会分泌奎宁,让蚊虫不敢靠近。原来中原的老药气,也藏着这样的巧劲,只是不用蒸馏萃取,是靠光阴慢慢酿出的威慑。
“阿里,试试用银白土粉末配艾草,制成驱虫香。”叶璃把夜蛾标本递给阿桂,“标注‘银白土三钱,陈艾草一两,燃之可驱百虫,其效胜于西洋除虫菊’。”
阿里刚要应声,廊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张家口防治站的信使到了。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的药囊撞在马鞍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囊口露出半片兽骨,和石头寄来的那块纹路相似。
“叶馆主,石头师兄让我送药来!”信使解下药囊,倒出几十颗褐色的药丸,丸药表面裹着层细沙,是塞北的风沙自然裹上的,“这是用回生草和马奶酒炼的‘追风丸’,塞北的牧民摔了腿,吃一颗就能拄着拐杖走,比以前的接骨散快三成!”
他从怀里掏出张兽骨片,上面刻着新的药方:“石头师兄说,这方子是按您的山海酒法子改良的,加了塞北的麻黄和附子,能抗住草原的寒风。他还说,那狼窝附近又捡到几块兽骨,拼起来像幅星图,图上的亮星位置,正好和银白土青蒿的生长周期对得上!”
叶璃接过兽骨片,与之前的拓片拼在一起,果然,几块骨头的边缘严丝合缝,刻痕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斗柄处的刻痕最深,像指着某个方向。“是在说,银白土的药效随星象变化。”她忽然明白,“斗柄指东,药效最盛;斗柄指西,则需静养——老祖宗早就把草木生长的规律,刻在骨头上传给我们了。”
信使临走时,又从马背上解下个羊皮袋:“这是石头师兄给汤姆师兄的回信,他说不会写西洋字,让您帮忙翻译。”羊皮袋里装着块桦树皮,上面用烧红的烙铁烫着几幅画:一棵长着狼头的草(是回生草),一个举着酒葫芦的人(是他自己),还有颗朝着东方的青蒿籽,籽上画着个小小的太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