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窖藏里的光阴
地窖的木门吱呀作响时,带着股陈年的樟木香气。老药农举着松明火把走在前面,火光在青砖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照亮了一排排整齐的陶瓮——有的装着桑皮土,有的盛着发酵的槐叶,最里面那只最大的瓮,就是用来窖藏星实的,瓮口盖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个小小的星符,是去年秋收时特意请石匠凿的。
“得先净瓮。”老药农放下火把,从怀里掏出块粗布,仔细擦拭着瓮壁,“去年存的青蒿籽留下的气还在,得擦干净,不然星实会串味。”布上沾着瓮底的土,他捻起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舒展些,“还好,没霉味,就是有点陈气,晾半个时辰就散了。”
叶璃捧着那颗“北辰”与带刺星苗相连的星实,站在窖口往里望。地窖很深,尽头透着点微光,那是通风口透进的天光,光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被冻住的星子。她忽然想起《汇通医镜》里的话:“窖藏之道,在藏气不藏形,让种子在暗里与地脉相通,方能养出活气。”
“按老规矩,得先在瓮底铺层艾叶。”老药农已经擦完了瓮,从竹篮里抓出把晒干的陈艾叶,均匀地铺在瓮底,艾叶的苦香混着樟木的气,在窖里漫开来,“艾叶能驱潮,还能让星实记得住土味,明年下地才认亲。”
阿里抱着西洋玻璃罐跟进来,罐里的星串果在火光下泛着青绿色,十二宫的符号依然在缓缓转动。“西洋的法子是铺层蛭石,”他蹲在瓮边,小心翼翼地往艾叶上撒了些银灰色的颗粒,“蛭石能吸潮气,还能反光,让星串果就算在暗里,也能记得住阳光的样子。”
阿荔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缠枝莲星实和晒干的菱角壳。她把菱角壳掰碎,撒在蛭石上,壳上的纹路在火光里像些细碎的星轨。“苏娘说过,菱角壳性凉,能中和艾叶的燥气,”她边撒边说,指尖捏着那颗带红绸线头的星实,眼里满是不舍,“这样星实既不会太干,也不会太潮,睡得正好。”
西域少年捧着羊皮袋,把星铃果倒在手心。那些纺锤形的果实上还沾着星砂,在火光下闪着金点。“师父说,西域窖藏种子要掺点骆驼刺灰,”他往瓮里撒了些灰褐色的粉末,“这灰里藏着戈壁的热,能让星铃果在暗里也敢往深处扎根。”
星算馆先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袖里掏出个锦囊,里面装着紫微星实和晒干的槐花瓣。“槐香能养正气,”他把星实轻轻放在菱角壳上,又撒了把槐花瓣,“让紫微星实藏着树影,明年长出来的苗,就不会忘了老槐树的恩。”
老药农最后检查了一遍瓮底的铺垫:艾叶在下,蛭石居中,菱角壳和骆驼刺灰混在一处,最上面铺着槐花瓣,像层柔软的褥子。“行了,该请星实入瓮了。”他朝叶璃点点头,眼里带着郑重。
叶璃深吸一口气,捧着那颗“北辰”星实走进瓮边。星实的果面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白,金与银的纹路已经完全融合,像块被月光浸过的玉。她蹲下身,轻轻把星实放在铺垫中央,果蒂处的须还缠着星铃果的一根刺,像不愿分开的手。
“它们会互相作伴的。”老药农看着两颗相连的星实,烟袋杆在瓮沿上磕了磕,“在暗里传点气,日子就不闷了。”
众人依次把星实放进瓮里:缠枝莲星实挨着“北辰”,西洋星串果围在边上,紫微星实落在槐花瓣中间,星铃果散在周围,像群依偎在一起的孩子。最后,叶璃拿起块丝帕,轻轻盖在星实上——那是苏娘绣的,帕面上绣着幅小小的星图,把所有星实都罩在了图里。
“该盖土了。”老药农提起那篓桑皮土,土块里还混着些碎木屑,是去年锯的梅树枝,“这土晒了三个月,潮气正好,既能护住星实,又能让根须在暗里先醒过来。”他抓起一把土,缓缓撒在丝帕上,土粒落在帕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给星实盖被子。
阿里往土里掺了些西洋园圃的腐叶土,叶片腐烂后变成了黑褐色,混在桑皮土里,像撒了把碎墨。“腐叶土藏着太阳的气,”他说,“能让星实记得住阳光的味道。”
西域少年撒了把星砂,金粉落在土上,像给被子缀了些碎钻。“这样它们就知道,西域的风一直记着它们。”少年的声音很轻,像在说悄悄话。
土盖到离瓮口还有半尺时,老药农停了手。“得留着点气口,”他解释道,“种子也得喘气,太实了会闷死。”他从窖角搬来几块小石子,围在星实周围的土上,搭出几个小小的气眼,“这样地脉的气就能顺着眼钻进来,养着星实的根。”
最后,老药农举起那块青石板,石板上的星符在火光里闪着冷光。“盖瓮了。”他喊了一声,众人一起上手,把石板稳稳地盖在瓮口,石板与瓮沿咬合的瞬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给光阴上了把锁。
“还得做个记号。”星算馆先生掏出笔墨,在瓮身写下“星实窖藏,岁在庚子”,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紫微符,“明年开窖时,就按着这符的日子来,保准时辰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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