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
军营里,连风都停了。
死寂。
只有帐篷的影子,黑沉沉地趴在地上,像一群蛰伏的兽。
墨涵动了。
像猎豹从草丛里滑出来,没有声音。
深灰色的布衣,和夜色融成了一片。
小腿上,绑着剑。
皇甫嵩给的那柄,很古,很沉。
冰冷的铁,贴着肉,像一块冰。
时刻提醒他,这里不是安稳地。
是险地。
阴影里,又滑出一个人。
张骁。
像个幽灵,没有脚步声。
“都尉,好了。” 声音压得很低,像蚊子哼,“东门矮墙有缺口,守卫被引开了,就片刻,快。”
墨涵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点头也很轻,几乎看不见。
两个人,一前一后。
像两道影子,贴着地面飞。
帐篷的阴影,是他们的掩护。
夜色,是他们的衣裳。
校场很空,很旷。
风吹过,都能听见回声。
但他们听不到。
他们的耳朵,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脚下的动静。
墨涵的脚,很轻。
轻得像猫。
前世在战场上练出的本事,现在全用上了。
他能感觉到风从哪个方向来,能感觉到地面高了一寸,还是低了一分。
暗哨就在前面,他头都没抬,身子一拧,就从哨卡的视线外面绕了过去。
张骁跟在后面,像他的影子,不差分毫。
矮墙。
有个缺口。
砖掉了几块,露出黑黢黢的洞。
翻过去。
外面是野地。
草长得很高,很乱,风一吹,哗啦啦地响。
阴影里,又站着两个人。
是张骁的人,精于潜行的好手。
四个人,凑到了一起。
没有说话,连眼神都没交。
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然后,像四支离弦的箭,射向洛阳城。
方向,谷门。
夜是唯一的掩护。
远处,洛阳城像一头更大的兽,伏在黑暗里。
城墙上的火把,稀稀拉拉的,像兽的眼睛,半睁半闭。
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有风。
要下雨了。
“前面就是谷门。” 张骁的声音,比刚才更低,“那段墙矮,砖都风化了。守将王屯长,是自己人。丑时初,他会让手下在墙上闹点动静,引开其他人。我们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墨涵的目光,像鹰,扫过城墙。
很高,很陡。
上面的守卫,来回走,脚步声很沉。
他们的路线,有间隙。
很短,但有。
墨涵解下腰上的东西。
钩索。
张骁备的,军用品,很结实,很轻。
时间一点点走。
像沙漏里的沙,落得很慢,却又很快。
空气里的紧张,像拉满的弓。
“动手。” 张骁低喝一声,同时往城墙那边打了个手势。
几乎就在同时。
“有贼!城西有贼!”
喊声突然炸起来,很响,很尖。
还有兵刃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
是假的,一听就知道。
但城墙上的守卫,还是动了。
头都扭向了西边,脚也跟着挪。
乱了。
就是现在。
墨涵的手,猛地扬起来。
钩索带着风声,“呼” 地飞出去。
“咔哒” 一声。
准准地勾住了垛口。
他拽了拽,很稳。
没有犹豫,手脚并用,像只猴子,往上爬。
快。
真快。
前世的力气,前世的身手,全回来了。
几下,就翻上了城头。
一落地,立刻趴下来,缩在阴影里。
像块石头。
城下,张骁他们也动了。
借着混乱,像水滴进了大海,一下子就不见了。
按墨涵说的,藏起来,等着。
墨涵没停。
把钩索收起来,很快,很利落。
看了一眼巡逻的兵。
背对着他。
就是现在。
城墙内侧,有个坡。
是塌了之后留下的,不陡。
他顺着坡,滑了下去。
没有声音。
落地时,脚在石板上一点,就稳住了。
洛阳城,到了。
石板路,湿冷湿冷的。
空气里,有味道。
垃圾味,污水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乱糟糟的味。
不像军营里的肃杀,这里的味,像末日之前的狂欢,带着点病态。
远处,有醉汉在唱,唱得很难听。
有女人在笑,笑得很尖。
还有兵卒的脚步声,很重,带着呵斥。
城门附近,兵很多。
一队一队的,举着火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盘查得很严。
墨涵把斗篷的帽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专走小胡同。
最窄的,最脏的,最没人去的。
像一滴墨,滴进了水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目标,城北,邙山那边。
快到城郊了。
前面是一片杂院,破破烂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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