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的昏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墨涵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却迅速被一股更汹涌的洪流淹没。
营房内,草药的气味混合着貂蝉身上那缕挥之不去的幽香。静姝细心地用温水沾湿布巾,擦拭着貂蝉额角的冷汗和沾染的尘土。墨涵坐在一旁,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环首刀的冰冷刀柄,目光落在貂蝉苍白却依旧惊心动魄的容颜上,思绪却飘向了更遥远、更炽烈的时空。
前世……乌骓……
当貂蝉那句“救我”在辕门外响起,当她的身体倒入怀中,那冰凉柔软的触感,如同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不是属于“墨涵”的短暂二十年,而是属于那匹名为“乌骓”的神骏,与西楚霸王项羽、绝代佳人虞姬共度的铁血柔情!
巨鹿的烽烟,彭城的烈风,垓下的悲歌……一幕幕破碎而炽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奔涌咆哮!他记得项羽那睥睨天下的豪情,记得他挥舞霸王戟时撕裂苍穹的伟力!他更记得虞姬,那个在月下为他梳理鬃毛、在帐中轻抚他颈项、在绝境前为他舞动最后一曲的倾城女子!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她的箭术却快如闪电——“闪云箭”,那如云似电、惊鸿一瞥的绝技!
作为乌骓,他不仅承载着霸王的冲锋,更在朝夕相处间,烙印下了霸王戟那大开大阖、力破千钧的发力精髓,也记住了虞姬挽弓搭箭时那独特的呼吸韵律与指尖微妙的震颤!那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本能!
前世,他是乌骓,目睹了霸王的勇武千古无二,虞姬的忠贞,空有盖世武艺的记忆,却无力回天。今生,他是墨涵,带着前世的神兵烙印,重生在这同样礼崩乐坏、豪强并起的乱世!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悲怆、明悟与野心的火焰,在他胸腔中轰然点燃!前世为马,只能旁观英雄的崛起与陨落;今生为人,手握神兵传承,岂能再为他人鞍前马后?!
曹操?雄主之姿,确有其能。但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他的路!我墨涵,身负霸王之戟、虞姬之箭,更有汉室血脉静姝公主在手,董太后血诏为凭!这乱世棋局,为何不能由我执子?!
静姝……她不仅是董太后的孙女,更是流淌着刘汉血脉的公主!是活生生的汉室象征!血诏虽残,其托付“光复”之重,字字泣血!曹操的志向是“结束乱世”,这固然宏大,但“结束”之后由谁来坐这江山?他曹孟德难道真甘心只做汉室的忠臣?
一个大胆、甚至狂妄的念头在墨涵心中清晰成型:与其依附于人,不如自成一方!以静姝为旗,以血诏为号,聚拢人心,在这乱世中,打出一片属于自己、也属于汉室(至少名义上)的天空!曹操能挟天子,我墨涵,未尝不可拥立静姝!
这念头一起,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烧尽了他心中因寄人篱下而产生的些许犹豫和对曹操的欣赏。他看向静姝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仅仅是保护的责任,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战略价值。
“墨涵大哥?” 静姝感受到墨涵灼热的目光,有些不安地抬起头。
墨涵瞬间收敛心神,眼神恢复沉静:“她怎么样?” 他示意貂蝉。
“惊吓过度,风寒入体,加上奔波劳累。” 静姝担忧地看着貂蝉,“医者说需静养数日。墨涵大哥,她……怎么会孤身一人逃到这里?吕布呢?”
“吕布……” 墨涵眼中寒光一闪。斥候的情报,貂蝉的狼狈,答案呼之欲出。长安城破,吕布败逃自顾不暇,混乱中貂蝉寻机脱身,凭着在洛阳时对墨涵那模糊的印象(救过她、且非吕布阵营),一路艰辛寻至陈留!这份求生意志和对墨涵潜意识的信任,令人动容,却也预示着更大的麻烦——吕布若知貂蝉在此,岂会善罢甘休?
“等她醒来,一切自知。” 墨涵沉声道,心中已开始飞速盘算。貂蝉的出现,是危机,也是契机!她是王允义女,身份特殊,若能妥善安置,亦是未来政治博弈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更重要的是,她亲眼见证了长安的陷落和王允的殉国,她的证词,对揭露李傕郭汜的残暴、凝聚反西凉力量,有着难以替代的作用!
营帐外,曹操的军令声、士兵的操练声隐隐传来。陈留,已非久留之地。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摆脱曹操的羽翼,去布局,去发展自己的力量!
“静姝,” 墨涵的声音异常郑重,“此地虽安,非久居之所。董璜余孽、吕布流寇,甚至……陈留本身,都非绝对安全。待你身体好些,待貂蝉姑娘苏醒,我们……需另寻出路。”
静姝看着墨涵深邃而坚定的眼神,仿佛被注入了力量。她用力点点头:“我听墨涵大哥的!祖母说过,要我们活下去!”
活下去?不!墨涵在心中无声呐喊。前世乌骓,只能看着霸王虞姬落幕;今生墨涵,手握神兵传承,身负汉室遗脉,定要在这乱世棋局中,杀出一条血路,执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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