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一瞬,言中乾顿了顿,心里似是有一块巨石压着。
他不笨,自然能听懂言浅之的话外之意。
皇帝表面上看似软弱无能,还在方方面面被谢执礼压制。
但……
殊不知,这些都有可能是他有意为之。
若是他刻意放任,任由淮南王的猖狂和野心天下皆知。
那,来日动手将其铲除,自然更方便利落。
加上他有意控制,让自己的皇子不出生在这样两相争执放任乱局中。
那……淮南王一派,更加会因此而肆无忌惮。
只是这样的话……
言中乾面露难色——
那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在谢元深的算计之中呢?
他思索得认真,迟迟不语。
最后,仍旧是言浅之先张开了口。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言中乾神色的变化,自己倒是一切如常。
像是一个只顾猜测和解说的局外人一样。
“若陛下只是病弱导致的无子,父亲送我进宫,怕是还有后招吧~”
“比如,父亲需要的皇子,只需被世人以为是皇室血脉即可。”
“至于到底是不是皇帝亲生。”
“这并不重要,对吗?”
言中乾的心思算是被言浅之看中了六七分。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对局,故作隐瞒是最愚蠢的做法。
所以,言中乾也不装了,直截了当道:
“没想到我的浅儿,还有这样窥探人心的好本事。”
“既如此,方才所言之事,你有何良策啊?”
面对言中乾的夸奖,言浅之欣然接受。
可她并没有凡事都与别人交底的习惯。
这样,太不安全了。
她只是淡然的冲言中乾笑了笑,平静道:
“这是自然,浅儿确有对策。”
“不过,父亲无需多问,只需按照原计划送浅儿入宫即可。”
“至于淮南王那边——”
“父亲看着办,只要别过分疏远了就好。”
言中乾虽有些不放心,但终究还是没在追问。
方才虽未与言浅之交谈太久,但言中乾心中对时局的把控,已经渐渐有所转变了。
其实,他并非没有怀疑过皇帝。
只是,敌人露出的破绽太大,也太过诱人……
他又蛰伏了这么些年,自然是急不可耐。
说来,若不是言浅之及时提醒的话……
来日,皇帝料理完淮南王以后,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他言中乾了……
“嗯。”
他沉着嗓子,好半晌才稍显平静的回了句,“浅儿,事情具体怎么办,我可以不干涉你。”
“也能够尽可能的给你提供帮助。”
“但此前,我也需要再确定一遍,你的立场。”
虽说,目前言浅之是自己的女儿,可如此聪明又心思深沉的丫头,万一哪天反咬自己一口——
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言浅之知道他的心思,下一秒就起身,恭恭敬敬的朝言中乾行了个礼。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十分坚定的回了句:
“女儿与父亲是一路人,自然与父亲一条心。”
是了。
她心中暗笑。
自己确实跟他是一路人,所以同他一样:
只站——
自己~
……
因为宴茗秋夜半将言浅之带出宫一事,太后大发雷霆,哪怕是在淮南王的病床前,也丝毫没有收敛。
她种种一拍床榻,“放肆!!简直是放肆!!!”
“哀家苦口婆心的与她说那么多,她却如此不知好歹!!!”
“不辞而别也便罢了,今日哀家让人去请,她竟称身体不适,公然将哀家派去的人赶了出来!!!”
“这……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太后气得黑了脸,此刻,一脸虚弱的淮南王只能轻声张口劝慰道:
“母后多虑了。”
“这些年来,言太师一向中立,凡事也都十分谨慎,生怕被扣上结党的帽子。”
“父亲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才归京的小丫头呢。”
“她很聪明,处事也跟她父亲一样颇有手段,所以,昨日与母后那般亲近,今日略有避嫌也属正常。”
“再者,儿臣不也正是看中她的聪明嘛。”
太后依旧不悦,可瞧着儿子虚弱的模样,她也属实不愿他在操心了。
她叹了口气,满心无奈道:
“罢了罢了,你既这般喜欢,那母后不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只是阿礼啊,再过十日,就是选秀的日子了。”
“按照惯例……言家那丫头,定然是在选秀名单上的。”
“毕竟想靠姻亲拉拢太师的,不止咱们。”
“你皇兄,怕是也求之不得呢。”
“你如今重伤未愈,到时候,若让他捷足先登……”
“不会的。”
太后话还没说完,便被谢执礼利落的打断了。
他稍稍咳嗽了两声,引得伤口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但谢执礼硬是强忍着,继续说了下去。
“母后无需挂心,儿臣已有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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