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儿子们日渐年长,羽翼渐丰,这龙椅之下的暗流涌动,他岂会不知?几个年长的儿子,明里暗里结交朝臣,经营势力,联姻更是重中之重,瞄准的都是那些手握实权的勋贵重臣之家。每一次联姻的背后,都是权力的交织与博弈,都让他这皇帝心中的警惕多上一分。
相比之下,老七,虽能力出众、手握权柄,却始终显得有些“独”。他不结党,不营私,对朝臣的示好往往冷淡处之,至今府中连个像样的侧妃侍妾都无。以前只觉得他性子冷僻,不解风情,如今看来……倒让他省了不少心。
如今他难得开口要个人,虽然是个商贾之女,但家世就像老七自己说的那样,既重要,又不重要。重要在于它足够“低”,低到不会带来任何威胁;不重要在于,皇家恩宠便是她最大的依仗,无需再看旁人脸色。
“罢了。”皇帝轻轻吐出两个字,像是终于放下了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慈和的弧度,“老七喜欢,便随他去吧。不过一个侧妃之位,也免得他终日冷冰冰的,不像个活人。”
至于皇家体面?一个侧妃而已,又不是正妃,无伤大雅。只要老七喜欢,能让他身上多点人烟气,别再整日绷得像张拉满的弓,便值了。
皇帝重新拿起朱笔,目光落回奏章之上,仿佛刚才那段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是在他心底,对那个素来让他放心又偶尔觉得难以捉摸的七儿子,似乎又多了一层“识趣”、“知进退”的认知。而这,在波谲云诡的皇权中心,或许比什么都重要。
一场关乎温暖名分的风波,尚未兴起,便已悄然平息于皇帝权衡利弊后的默许之中。
这边谢衍与四皇子谢琮在宫门外分开,便径直翻身上马,朝着瑞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常随的侍卫们几乎要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尽力催马紧随其后。
马蹄踏过京城的青石板路,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谢衍的心绪却不像马蹄声那般规律,一种罕见的、近乎急切的情绪在他冷硬的心湖中涌动。他脑中回响着父皇那句“朕便准了”,以及温暖得知这个消息时可能会有的反应。
她会震惊吧?以她的聪慧,定然明白商贾之女获封亲王侧妃是何等殊恩。
然后呢?会是惊喜吗?应该是的。从此她名正言顺地属于他,不再是身份尴尬的“外室”,而是入了玉牒、有品级的王府侧妃。
他想象着她那双清澈的秋水眸因惊讶而睁圆,苍白的脸颊或许会泛起红晕,那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温顺的表情会被打破,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女子应有的、真实的情绪。
他想亲眼看到。立刻,马上。
瑞王府门前,守卫见殿下归来,匆忙行礼开门。谢衍径直策马入府,将马鞭扔给迎上来的仆从,脚步未停,便朝着汀兰水榭的方向大步走去。
周管事闻讯赶来,还未及禀报温小姐安置情况,便见殿下身影早已穿过月洞门,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心下暗惊殿下对这温小姐的重视程度。
汀兰水榭内,温暖正临窗而坐,看着院中那几株玉兰怔怔出神。京城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她心中并无十足把握。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侍女们慌乱的行礼声:“参见殿下!”
温暖一怔,下意识地站起身。他不是入宫了吗?怎会这么快就来这里?
还未等她理清思绪,门帘已被一把掀开。谢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风尘和屋外的微凉气息,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呼吸似乎比平日略显急促,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某种温暖看不懂的、复杂而炽烈的情绪。
“殿下?”温暖微微屈膝,心中惊疑不定。他看起来……有些不同。
谢衍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他开口,声音因一路疾驰而略带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郑重:
“父皇已准奏。”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瞬间茫然的神情,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册你为瑞王府侧妃。”
“……”
温暖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缓缓回流,最终化为一种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侧妃?
亲王侧妃?
给她?
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被当作礼物献上,即便得他几分青睐,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个得宠的侍妾。侧妃……那是正经上了玉牒的皇室宗妇,是有品级、有地位的!这跨越实在太大了!皇上怎么会同意?
看着她果真如预想般震惊到失语的模样,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睁得极大,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写满了纯粹的、毫无掩饰的惊愕,谢衍心中那点莫名的焦躁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心软所取代。
他的决定是对的。她合该得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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