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那次屋内的人的确就是陈成荫了,他是来给顾晓琴植入第二片蜥尾,好让她重新进入歧舌的掌控之中。那究竟顾晓琴是什么时候取出了第一片蜥尾的呢?想必该是姜港死后,顾晓琴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带姜朵离开,再不受歧舌摆弄。
只是那样痛苦的过程,她一个人是如何默默承受的?而自己那时在做什么?大概是在无忧无虑地长大吧,虽然过早的经历了亲人离别之痛,但姜朵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被保护着长大的啊。
这样想着,她将被子一直拉过头顶,挡住了双眼,这样才觉得安全。
是的,她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一百二十年前,甚至更远更远的时代。
记忆的开始,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同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一样,花草树木皆有。又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杂乱纷繁,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一人一鸟而已。这里就是无启。
她记得自己最初就是被鸟叫声唤醒的,醒来之初眼前皆是黑暗,小小的双手不断地向上,不管手中会握住什么东西,都尽力一直向上再向上。黑土之下是积蓄已久,即将破土而出的力量。
第一眼看见的是金色,漫天的金色,那是大鹏翅膀的颜色。她终于从土里出来了,脸上还挂着黑乎乎的泥土,手里还捏着两株翠绿的植物,“还是个孩子呢。”她听见大鹏这样说,接着又抖抖翅膀,低低地飞走了。
于是她也跌跌撞撞地起身,向前追着那片金光而去。
一直来到了一片碧绿的清潭边,那大鹏似是不耐烦,一头扎进了水中,水中出现了一圈圈的波澜。小孩咯咯地笑着,也不管不顾地一脚踩入水中,这才发现竟然站不稳,整个人都跌入清潭中。
还以为会越沉越深,没想到瞬间就有一尾幽蓝接住了她。大鱼接着小小的自己,从水中一跃而起,又化而为鸟,撒下一片金光。小孩并不害怕,依然咯咯地笑着,只听见飞起的大鹏传来一声无奈的鸟啼。只是不知为何,那两株植物,也一直被小孩紧紧地攥在手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朵才从无启的世闻塔上读到了这么一段话:“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是鲲,也是鹏。
小小的人儿渐渐长大,衣食住行皆能自食其力,而她的身边总有大鹏为伴。无启人没有父母,一言一行皆凭借着本能和一点点复苏的记忆。真要有不明白的事情,她就会去看矗立在无启各处的世闻塔。
也不知这里有多少世闻塔,而每个塔上无一例外都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记载着这世间万物的规则。这是世世代代的无启人所制的,无启人深知在自己每一次苏醒之后,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重新找回以前的记忆。因此,将自己的历代见闻和心得都刻在塔上,以供每次苏醒来看,渐渐地,这塔也就越建越多。
无启人都是生而知之,无需教导,就能读懂这上面的文字。而世闻塔就是无启人唯一的老师。小孩子一日日长大,学会的东西越多,疑问也越多。
“大鹏,你说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呢?”终有一天,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鹏懒洋洋地抖抖翅膀,也不理她,只向着远处飞去。她也跟在后面,疾步而去。
看着大鹏远远落在一处角落的世闻塔上,她也慢慢走近,世闻塔太多,她每天看一两个,到如今也没有看完,这一块也是没有看到的一块。
这个世闻塔要比其他的大一些,也更新一些,时间应该比较近。她走近了,才看到上面写的是“悔过书”三个大字。
趴在塔身上,细细去读。这块塔身上的文字,她看了许久许久。
大部分的世闻塔上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了无启人的自豪与骄傲。他们是该骄傲的,因为无启是这世间真正永永远远都存在的生命,这就够了。他们的性命永远不会如普通人那样忽然有天就被切断,不复存在了。无启,就代表了永恒。
而在这个塔身上所写的却并非如此,上面将每个无启人都视为这世间最可怜之人,因为他们都正在遭受着这世间最狠毒的诅咒。而诅咒本身就是无启人永生永世的寿命。
依塔身之言所述:能永永远远地活在这世上,一直承受着无穷无尽的记忆,这本身就是最阴毒的诅咒,无启就是这世间最可怜的种族。同时,也对为何无启如今只有这小孩一人作出了解释。
有越来越多的无启人苏醒后看见了这个塔身上的文字记载,他们的日日夜夜都备受煎熬,漫长而无止境的时光就像是一场无期徒刑,折磨着无启人。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离开了这里,如果在无启找不到答案,那就出去寻找解脱之法吧。
就这样,无启人一个个地离开,再也没有回来。据说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已经破除了这个诅咒,解脱之法,真的就在他处。
小孩儿看完了塔身上的文字,她从日落一直坐到日出,然后趁天蒙蒙亮之际,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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