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洞天内如水般流淌，带着草药的清苦、墨香的沉静，以及那只猴子日益鲜活的傲娇与臭屁。不知不觉间，那床由土地公“偶然”送来的、柔软厚实的被子，已经陪伴他们度过了许多个或僵硬或微妙的夜晚。
这天，阳光（模拟的）格外明媚，苏晓晓看着石榻上那两张用了好些时日的床单，虽然时常拍打，但到底沾了些许尘土和草屑。她想起菩提祖师锦囊里还备有干净的替换床单，便决定来个彻底的大扫除。
“大圣，今天天气好，我们把床单被褥都拿出去晒晒吧？换上干净的！”她抱着崭新的素色床单，对正在桌前研究那本《基础阵法入门》的孙悟空说道。
孙悟空从书页间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他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干净床单，又瞥了一眼石榻，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你。”
两人合作，利落地将原有的床单被褥拆下。苏晓晓抱着它们走到光幕外，找了两块向阳的大石头，仔细地将被褥铺开，让它们尽情吸收着（模拟的）阳光的味道。床单则被她浸在泉水的洗衣区，准备稍后清洗。
回到洞天，铺床的重任自然又落在了两人身上。当那张熟悉的石榻再次裸露出来时，苏晓晓拿着干净的新床单，动作忽然顿住了。
之前，为了那点可怜的安全感和心照不宣的界限，他们一直用干草在中间堆起一道“楚河汉界”。后来有了被褥，这道界限虽然被柔软取代，但两人依旧默契地维持着一拳之隔的距离。
可现在，干草早已不知被清理到了何处。要重新堆起来吗？
苏晓晓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她偷偷抬眼去看孙悟空。
孙悟空也正看着空荡荡的石榻，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的侧脸在光线下轮廓分明，睫毛低垂，看不清眼神，只是那惯常抿着的唇线，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了些，耳根也悄然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绯色。
洞天内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泉水汩汩的声音。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不再犹豫，手脚麻利地将干净的新床单抖开，然后——直接铺满了整张石榻。
没有界限，没有阻挡，一张完整的、素净的床铺呈现在两人面前。
“……好了。”苏晓晓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她没敢看孙悟空的反应，转身就去拿另一张床单（当作盖被）和晒过的、蓬松柔软的被子。
孙悟空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一马平川的床铺上，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意味着……今晚，他们之间，将不再有任何象征性的阻隔。只有一层薄薄的寝具，和……咫尺的距离。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在苏晓晓费力地想要将厚重的被子铺开时，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扯住了另一边的被角。
两人合力，将带着阳光气息的被子铺好。
整个过程，没有人提及那道消失的“界限”，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夜幕，如期而至。
洗漱完毕，两人再次站在了石榻前。
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晚都要凝滞。那张没有了任何标记的床，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是一个令人心慌的挑战。
苏晓晓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冒汗。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爬到了里侧，掀开被子一角，迅速钻了进去，然后面朝墙壁，将自己蜷缩起来，心脏“咚咚”直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床铺因为另一个人的重量而微微下陷。孙悟空也躺了下来，动作似乎比平时更加缓慢和……谨慎。
没有了那道无形的墙，彼此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
苏晓晓能感觉到他躺下时带来的轻微气流，能闻到他身上刚刚沐浴后的、清冽的泉水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皂角味，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他身体散发的、比被子更灼热几分的体温。
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一掌的距离。稍一翻身，或许就能触碰到对方。
他们依旧背对着背，僵硬地保持着姿势，谁也没有动。呼吸声在寂静中被放大，交织在一起，清晰可闻。
苏晓晓紧张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怀疑孙悟空也能听到。
而孙悟空，同样不好受。少女身躯的轮廓和温热，隔着薄薄的寝具，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那是一种与他截然不同的、柔软而富有生命力的存在。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仿佛在抵御千军万马，连尾巴都死死地缠在腰间，一动不动。鼻尖萦绕的全是她发丝间淡淡的清香和被子的暖香，这气息让他头脑发热，心绪不宁。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苏晓晓因为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她极其轻微地、尝试着动了一下肩膀。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身后的孙悟空身体猛地一绷，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苏晓晓立刻不敢再动。
然而，就是这极其微小的动作，使得她的后背，无意间、轻轻地擦过了他的脊背。
虽然隔着两层寝具，但那瞬间的、清晰的触碰感，却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两人的四肢百骸！
苏晓晓浑身一颤，猛地咬住了下唇。
孙悟空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成了石头，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背后那转瞬即逝的、柔软温热的触感，像是一点星火，落入了干涸了五百年的心田。
黑暗中，两人的脸颊都烫得惊人，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破胸膛。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挪开。
那咫尺的距离，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璀璨而遥远的星河。
他们静静地躺在星河两岸，能感受到对岸的光和热，却都鼓不起勇气，去跨越那最后的、微不足道的界限。
这一夜，注定无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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