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老庙山管委会,深夜11点半。
杜铭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并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在复盘整场棋局。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反复推演,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突然发出了刺耳的、急促的铃声。
杜铭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而又陌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是老庙山管委会的杜铭同志吗?”
“是我,您是?”
“我是省委办公厅一处的,我姓李。受朱明远书记委托,正式通知你:请你明天上午九点整,准时到省委一号大楼,朱书记的办公室,向他当面汇报工作。”
说完,对方没有给杜铭任何提问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
杜铭静静地握着听筒,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省委书记,亲自召见。
对于一个正科级的管委会副主任来说,这不亚于平地惊雷。
在海西省的官僚体系金字塔中,这中间隔着副处、正处、副厅、正厅,是普通干部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这通常意味着,要么是天大的功劳,要么,就是天大的麻烦。
杜铭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平静地放下了电话,仿佛刚刚接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会议通知。
一切,都在他赵贞吉的计算之中。
第二天,省城朔京,省委一号大楼。
杜铭提前十五分钟,抵达了省委书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他换上了一套合体的行政夹克,显得既精神,又不至于过分张扬。
朱明远的秘书,亲自在门口等他。看到杜铭如此年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就被职业化的素养所掩盖。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是杜铭同志吧?朱书记在等你,请进。”
推开象征着海西省最高权力的办公室大门,杜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了这位执掌一省的封疆大吏。
朱明远看起来一夜未眠,眼窝深陷,眼中布满了血丝,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未语先怯。
“朱书记,您好。”
“坐吧,小杜同志。”朱明远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温和。
他亲自给杜铭倒了杯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杜铭立刻明白了,今天的谈话,基调不是问罪。
朱明远坐回自己的位置,双手交叉,用一种审视的、带着一丝疲惫和探究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杜铭同志,老庙山的情况,浑水的报告,我都知道了。”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王建峰和刘泽浩的问题,省纪委已经介入,省委会给你,给所有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心血的同志们,一个公道。”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恳切起来:“今天请你来,不是要你来做汇报。我就是想听一听,你,作为这场风暴最核心的亲历者,你个人,是怎么看的?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说。”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受尽了打压的下级,痛哭流涕、大吐苦水的机会。
朱明远甚至已经准备好,听一场声色俱厉的控诉,听杜铭讲述他是如何被王建峰的亲信百般刁难,如何被逼到墙角,又是如何的心灰意冷。
然而,杜铭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杜铭没有愤怒,没有抱怨,脸上甚至连一丝“沉冤得雪”的激动都没有。他沉静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迎着朱明远的目光,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充满阳光和自信的微笑。
“朱书记,感谢您的关心。”他的声音,清朗而又充满了力量,“说实话,看到浑水那份报告,看到股价暴跌,我心里非常痛。但这种痛,不是因为我个人受到了什么委屈,而是痛心于我们亲手打造的、全省最优质的一个项目,因为一些非市场化的因素,蒙受了不白之冤和巨大的损失。”
他没有纠缠于个人的恩怨,而是直接将问题,上升到了“项目”和“集体”的高度。
“但是,书记,”他话锋一转,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为之一振,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我今天来,不想谈那些已经发生的不愉快。我想向您汇报的是,风暴过后,老庙山,依然大有可为!”
“哦?”朱明远被他这种积极的态度,勾起了浓厚的兴趣。
“浑水的报告,打掉的是市场的‘信心’,但它没有打掉老庙山的‘核心价值’!”杜铭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我们的数据中心,技术是世界一流的,运营成本是世界领先的。更重要的是,以天地纵横为核心,一个庞大的大数据产业集群,已经在老庙山悄然成型!我们的上游,是服务器制造和光纤通讯企业;我们的下游,是人工智能、云计算和自动驾驶的研发团队。就在上个月,我们还和省里的医科大学,签订了共建‘智慧医疗’实验室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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