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如何度过了那个仿佛永无止境的、被泪水浸透的寒夜。
当晨曦再次透过窗棂,照亮房间时,她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
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是遮掩不住的青黑,那双曾经明亮如晴空的湛蓝眼眸,此刻黯淡无光,深处只剩下冰冷的空洞与凝固的哀伤。
她没有哭,泪水仿佛已在昨夜流干。
她只是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描摹着掌心角笛上那些熟悉的纹路,仿佛触摸着爱人最后的轮廓。
公爵府邸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异常压抑。
温斯顿大公很快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
那个曾经像北境阳光般明亮、像寒风般飒爽的女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的、行走的幽灵。
她不再骑马,不再去花园,甚至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间。
用餐时也只是机械地拨弄着食物,眼神飘忽,对任何关心或询问都报以最简短的、毫无生气的回应。
公爵尝试过沟通,用父亲笨拙的方式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是否需要请医师,或者带她去南方散心。
卡琳诺只是轻轻摇头,声音干涩:“我没事,父亲。只是……有些累了。”
那声音里透出的疲惫与死寂,让这位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北境守护者,心像被狠狠揪紧。
他知道原因。
暗中保护小姐的探子告诉了他吟游诗人的存在。
那夜花园中的离别,吟游诗人的到访,女儿掌心突然多出的、属于守夜人的染血信物……一切线索都指向那个他不愿深想、却又无法回避的残酷事实。
他也曾愤怒,派人暗中搜寻那吟游诗人的踪迹,想要弄清真相,甚至想集结军队北上,去那片传说中的绝地一探究竟。但理智和肩上的责任捆住了他的手脚。南方瘟疫逐渐向北蔓延,吸血鬼的阴影从未远离,他不能为了一个或许已经牺牲的年轻人,将整个北境拖入更大的混乱与危险。
这种无力感,比战场上任何挫败都更让他感到挫败和苍老。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一日日枯萎,如同失去水源的北境花朵,在寒风中迅速凋零。他加大了府邸的守卫,吩咐侍女们寸步不离地“陪伴”,却无法阻止那名为“绝望”的毒素,一点点吞噬掉卡琳诺眼中最后的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卡琳诺表面越发平静,内心那片空洞却越来越大。
她的世界里,色彩尽褪,声音远去,只剩下那枚角笛冰凉的触感,和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吟游诗人描述的惨烈画面。
以西结被潮水般的怪物淹没,银剑折断,信念燃尽……
不,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有着纯白左眼和温暖笑容的男人,那个承诺要找到一条路、守护宁静与眼前人的男人,不该那样孤独而痛苦地死在一片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他应该有未来,有未竟的使命,有……她曾幻想过的、属于他们的可能。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在她死寂的心田里悄然扎根,并迅速疯长。
如果世间法则无法让他归来……
那么,向法则之外的存在祈求呢?
她想起了古老传说中,那位并非善良阵营、却也并非纯粹邪恶的神只。
死神,蓓冥嘉。
传说她执掌着生死界限的权柄,冰冷而公正。
她很少回应生者的祈求,因为生死在她眼中如同四季轮转,是世界的基石。但极少数情况下,当祈求者的执念足够强烈,付出的代价足够沉重,她或许会……网开一面,或者,达成一场交易。
向死神祈求复活?
这想法本身就如同亵渎。
但卡琳诺已经不在乎了。她的世界随着以西结的“离去”已经崩塌,还有什么不能失去,还有什么代价不能支付?
她开始暗中行动。
借口需要静养、研读古籍,她让侍女找来了公爵府珍藏的、一些记录古老传说和禁忌知识的羊皮卷与手抄本。她如饥似渴地翻阅,寻找任何可能与死神蓓冥嘉沟通、进行交易的仪式记载。
她避开所有人的注意,一点点收集着仪式所需的“材料”。
北地永不融化的冰核,生长在墓园深处的夜影草,代表逝者身份的遗物,以及……最重要的,献祭者蕴含极致情感与生命力的鲜血。
她的行动隐秘而迅速,仿佛有一股超越悲痛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她的眼神不再空洞,反而燃起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的火焰。
终于,在一个没有月亮、星子也隐匿不见的深沉夜晚。
卡琳诺写下了留给父亲的遗书,换上了一身纯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简朴长裙。
她将栗色的长发用一根素银簪子简单绾起,面色在烛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悄悄离开房间,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了公爵府邸最深处、一处早已废弃不用的古老祈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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