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平静的水面上,继续无声地滑行。
周围那片由亿万噬念鱼构成的黑暗之海,已经彻底退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但那种被窥探、被啃食心智的冰冷感觉,却像一层油腻的薄膜,依然附着在三人的神魂之上,挥之不去。
绝对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海域。
【定心符阵】的光罩已经散去,陆尘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疲惫地靠在船舷上,闭目调息。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柳扶风默默地驾驭着小舟,不敢再有丝毫分神。她知道,这片诡异的海域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萧月静静地坐在船头。她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那么此刻的她,就是一片深不见底、寂静的寒潭。她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与戒备,多了几分洞彻人心的平静与了悟。那场突如其来的心魔反噬,不仅没有击垮她,反而让她因祸得福,勘破了心障,将自己最深的痛苦,化为了最沉的锚。
守护,并不仅仅是抵御外界的黑暗。更是要拥抱内心的过往,将最深的痛苦,化为最坚固的基石。
她看着陆尘苍白的侧脸,心中那股因他舍身相救而涌起的激荡情绪,很快就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宁静所取代。没有感谢,也没有解释。因为在那一刻,他们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
他们已经是一艘船上的人,同舟共济,生死与共。
小舟划破浓雾,继续向前。他们在这片死寂之海的航行,才刚刚开始。
航行变得愈发枯燥和压抑。三人不敢再用神念交流,只能依靠最简单的手势和眼神。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意志力的残酷考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更久。在这片没有日夜、没有声音的世界里,时间本身也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就在他们已经航行到近乎精神麻木的时候,前方浓稠的白雾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幽绿色的光。
那光芒不大,却异常稳定,就像是黑夜里的一只独眼,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柳扶风精神一振,连忙拿出那份兽皮航道图,仔细比对了一下。她指了指那点绿光,然后又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用血色朱砂画出的、如同灯塔般的标记。
到了。
【静默海】的中心。
随着小舟不断靠近,那点绿光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而它下方的景象,更是让见惯了诡异场面的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一座灯塔。
那是一座由无数古代巨船的残骸,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胡乱堆砌、拼接、扭曲而成的、通天彻地的巨大坟场。
有的船体从中断裂,船头高高翘起,直指天空;有的船身被拦腰折断,像麻花一样扭曲在一起;还有的,则是整艘船倒插在另一艘船的甲板上,形成了一个个怪诞离奇的十字架。这些船的材质千奇百怪,有上古道纪的符文宝船,也有残道纪元初期的蒸汽铁甲舰,甚至还有一些根本看不出年代的、由巨大兽骨构成的骨舟。
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堆积成了一座高达千米的、宏伟而恐怖的【残骸灯塔】。
而那点幽绿色的火焰,就在灯塔的最顶端,一根断裂的巨大桅杆上,无声地燃烧着。它就像是这片死寂诡域的墓碑上,一朵永不熄灭的鬼火。
小舟缓缓靠向了灯塔的底部。这里是一片由破碎甲板和腐朽船壳构成的、相对平缓的“码头”。
三人收起小舟,踏上了这片由无数亡魂与执念构筑的土地。脚下的木板发出“嘎吱”的轻响,但声音刚一出现,就被周围的法则瞬间吞噬,一切又归于死寂。
他们抬头仰望着这座令人窒息的巨物,渺小得如同尘埃。
【幽影会的地图,只到这里。】柳扶风的神念在两人脑海中响起,【图上说,要前往下一个区域,必须在这里找到‘摆渡人’。】
【摆渡人?】萧月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除了死寂的船骸,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古老、沙哑、仿佛由无数人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意念,毫无征兆地在他们三人的心头响起。
【求道者……许久,未曾有求道者,能活着走到这里了。】
三人心中一凛,瞬间摆出了防御姿态。
只见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堆缆绳和破帆布中,阴影开始蠕动。它们缓缓汇聚,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它没有五官,没有清晰的轮廓,整个身体仿佛是由流动的阴影、破碎的木片和生锈的铁钉构成。在它那本该是脸部的位置,只有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在缓缓明灭,与塔顶的火焰遥相呼应。
这,就是【摆渡人】。
它并非活物,陆尘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存在的核心,是一道极其古老、充满了【契约】法则的道法烙印,而构成它身躯的,则是这片【静默海】中沉没的、无数船员临死前那股不甘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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