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重地压在温泉谷地。
这里是艾拉和她的族人最后的、也是最秘密的庇护所。然而,此刻,这个天然的庇护所,却被一种比外界的奥术污秽更加致命的内部分裂所笼罩。温暖的泉水雾气在空气中蒸腾,却驱散不掉幸存者们心中那股冰冷的、无形的隔阂。
凯兰·光铸,圣辉之刃的指挥官,仍昏迷不醒,他的躯体被利安德那微弱而坚定的圣光包裹着,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伊琳娜,首席法师,脸色苍白得像纸,她被耗尽的精神力折磨得蜷缩在石壁旁,双眼紧闭,陷入沉睡。
他们,是秩序的象征,但此刻,他们的倒下,却让这个脆弱的临时联盟,彻底暴露在了恐惧和旧日信仰的利爪之下。
在山谷的最深处,气氛诡异而紧张。
前审判庭的士兵,那些从马尔萨斯的狂热和悔罪堡的血腥中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们,此刻抱团坐在火堆的另一侧。
他们的眼神,看向巴纳比、看向塞拉斯、看向那些圣辉之刃的忠实追随者时,充满了一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
他们感激。是凯兰救了他们,是巴纳比带着他们逃离了地狱。这份救命之恩,沉重得让他们无从回报。
他们敬畏。他们亲眼目睹了凯兰那超越凡人的光芒与力量,那份毫不犹豫的牺牲与救赎,是马尔萨斯那虚伪的狂热所永远无法给予的。
然而,他们也充满敌意。数十年来,马尔萨斯和至高神殿的宣传,像毒药一样渗透进了他们的灵魂——圣骑士是伪善的叛徒,奥术师是危险的异端,而游侠是不洁的流浪者。这些旧日的教条,像幽灵一样,在他们恢复神智的脑海中徘徊,不断地拉扯着他们的良知。
“你觉得……我们做对了吗?”
一名年轻的原审判庭士兵,低声问着他身旁的老兵。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他胸前那枚被圣火烧得焦黑的审判庭徽记。
那老兵,眼中充满了疲惫和迷茫。他曾经是马尔萨斯最忠诚的卫士,他的世界,是由‘纯洁’和‘污秽’这两条简单的界限构成的。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老兵的声音沙哑而痛苦,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片包裹着凯兰的微光,“如果他是‘伪善’… 那…‘真理’又是什么?真理,是把我们送进沃拉克肚子里吗?”
这份挣扎与矛盾,像是一根根冰冷的刺,插在了这支队伍的中间,让人们无法靠近,无法信任。
巴纳比,这位凡人的领袖,此刻正在默默地处理着受伤的肢体。他的伤口很深,但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有对这支队伍的深深忧虑。
他知道,沃拉克和马尔萨斯的威胁,只是表象。 真正致命的,是这种无法弥合的思想分裂。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火堆另一侧的塞拉斯走去。
塞拉斯,这个游侠,此刻正独自一人,用他那只完好的手,细心地磨砺着他的匕首。 他的眼神,警觉地扫视着山谷入口的每一寸阴影,他的心中,只有对危险最纯粹的判断。
“游侠,你在想什么?”巴纳比沙哑地问道。
塞拉斯的手停了下来,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向了火堆另一侧那群抱团的士兵。
“我在想,沃拉克的污秽,和审判官的狂热,到底哪个更容易清除。”塞拉斯的声音带着一抹犬儒的嘲讽。 “那边的人,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但他们脑袋里的‘污秽’,是利安德的圣光永远也无法净化的。”
巴纳比的脸上,写满了沉重。
“我知道。 我们不是为了他们的信仰而战,是为了他们这个‘人’而战。 凯兰的信念,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活着的灵魂。 这也是我们和马尔萨斯那个疯子的区别。”巴纳比的声音很低,却充满了凡人最后的尊严。
塞拉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致的嘲讽。
“尊严,巴纳比? 尊严能帮助我们躲过沃拉克的下一次追击吗? 你知道,那个怪物,比任何时候都更恐怖。 它吸收了德雷克的混沌,它学会了马尔萨斯的阴谋,它现在拥有了理性、贪婪和纯粹的破坏力。 我们这个破碎的联盟,是不堪一击的。”
就在两位凡人领袖沉浸在绝望的对话时,营地的焦点,凯兰的身边,正发生着一场无声的、灵魂的战争。
利安德,这个悲悯的治疗者,跪在地上,用他那微弱的圣光,强行维持着伊琳娜的躯体不要崩溃。 伊琳娜那苍白的手指,仍然紧紧地按在凯兰的额头,她的精神力,像是一根纤细的丝线,连接着两个几近崩溃的灵魂。
她的意识,在凯兰那狂暴的“光弦”和“谐振”能量的冲突之海中,不断地被撕裂、重组。 这种痛苦,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为致命。 她在用自己的理性,为凯兰的光芒,寻找一个“导航”。
“伊琳娜… 不要再继续了! 你会死的!”利安德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他看着这个他们最依赖的理性之核,正在为了一个几近熄灭的‘光芒’而牺牲自己,他的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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