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雪月城,褪去了夏日的燥热与连番激战后的肃杀,天空呈现出一种清澈高远的湛蓝。阳光不再毒辣,变得温煦而明亮,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之中。庭院里,几株老银杏树已是满树金黄,风过时,扇形叶片簌簌飘落,在地上铺就一层松软灿烂的地毯。
剑阁旁一处原本用于练功的静院内,景象与往日截然不同。
李念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紫色小劲装,头发束成两个圆圆的发髻,小脸上表情认真无比,正有模有样地握着一柄赵玉真特意为她削制的、不及二尺长的桃木短剑,练习着最基础的剑术起手式。她的动作还带着孩童的稚嫩与不稳,但那专注的神情,已然有了几分执着的意味。
站在她身侧的,并非赵玉真,而是一身素白衣裙的李寒衣。她并未持剑,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身姿如孤峰青松,清冷依旧,但看着女儿的目光,却不再是以往那种隔着冰层的遥远,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流淌着温和耐心的专注。
“手腕下沉,念念,意不在力,而在准。”李寒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李念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与引导力量,“剑,是你手臂的延伸,感受它的重量,它的轨迹,不要与之对抗,而要与之共生。”
她说着,偶尔会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拨一下李念的手腕或手肘,调整着她细微的偏差。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触碰却极为轻柔。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曾经的雪月剑仙,其剑道是孤高绝傲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极致杀伐之术,何曾有过这般手把手教导初学者的耐心?
李念努力模仿着母亲的动作,小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似乎能感觉到母亲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冷而强大的剑意,那剑意不再让她感到害怕,反而像是一盏明灯,指引着她前方模糊的道路。她依言调整,木剑的轨迹果然顺畅了许多。
“娘亲,是这样吗?”她抬起汗湿的小脸,期待地看向李寒衣。
李寒衣看着她那与赵玉真极为相似的、充满灵气的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心中那片因突破瓶颈而愈发通透的剑心,泛起一丝柔软的涟漪。她微微颔首,给予了肯定的回应:“嗯,有进步。”
仅仅三个字,却让李念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堪比秋阳的笑容,练得更加起劲了。
不远处,一株叶色金黄的银杏树下,赵玉真悠然坐在一方石凳上。他没有介入母女二人的教学,只是捧着一卷泛黄的道经,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含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地注视着院中的情景。他依旧是一袭青衫,气质出尘,但眉宇间那属于道剑仙的凛然与疏离,已被一种居家的、平和的温暖所取代。
他看着李寒衣耐心教导女儿的模样,看着她眼中冰雪消融后露出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完全适应的柔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安宁。他知道,李寒衣的剑道正在发生某种深刻的、积极的蜕变,而这蜕变,正是源于这份失而复得的家庭温暖与她内心坚冰的融化。这比他自身修为的任何精进,都更令他感到喜悦。
偶尔,李念会因为某个动作不得要领而气馁,撅起小嘴。赵玉真便会放下书卷,含笑招手让她过来,并不讲解高深的道理,只是随手拈起几片飘落的银杏叶,以道门御物之术,让它们在掌心之上翩跹起舞,组成各种有趣的图案,或是讲述一段青城山中有趣的、关于小动物修行的道家典故,逗得女儿破涕为笑,忘记了练剑的辛苦。随后,他又会温言鼓励几句,将她送回李寒衣身边。
这种默契的、一严一慈的配合,自然而流畅,仿佛他们早已如此生活了无数岁月。
庭院角落,司空长风抱着他那杆从不离身的乌月枪,斜倚在廊柱上,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慨笑容。他压低声音对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百里东君道:“大师兄,你看看…这要是传出去,说杀伐决断的雪月剑仙在教闺女练基础剑式,说超然物外的道剑仙在给女儿表演戏法…啧啧,江湖上那帮家伙,眼珠子怕不是都要惊得掉出来?”
百里东君手中拎着一个古朴的酒葫芦,闻言懒洋洋地抿了一口酒,目光扫过院内那温馨的一幕,嘴角噙着一抹洞悉世情的淡淡笑意:“红尘炼心,各有其道。寒衣因情破执,剑道更进一层;玉真为情驻留,寻得心安之处。这,未必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这江湖…打打杀杀久了,看看这般景象,倒也觉得…不错。”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与祝福。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雪月城弟子快步走进,先是对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恭敬行礼,然后转向赵玉真和李寒衣的方向,躬身禀报道:“二城主,赵先生,城外巡逻弟子带回一人,说是…说是特意来感谢赵先生与二城主当日的救命之恩。”
众人皆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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