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兽溃散后留下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最终也彻底消散在黎明的晨风里。天色渐亮,驱散了夜的阴霾,也将木屋内那片狼藉无情地暴露在光线下。焦黑的墙壁,焚毁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无一不在诉说着昨夜那场源于内心恐惧的惊魂。
沈璃抱着依旧有些受惊、紧紧搂着她脖子不撒手的沈念,站在屋中央,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焦痕,脸色苍白,唇线紧抿。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行止预先留在金铃中的清心咒,若是那幻象再持续片刻,彻底吞噬她的理智,后果会如何……她可能会亲手伤到念念,甚至毁掉这个他们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家。
行止默默地将被焚毁的家具残骸清理出去,又打来清水,擦拭着焦黑的墙壁。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略显急促的呼吸和额角未干的汗迹,显示着昨夜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以及后续的善后,对他如今的身体而言,并非毫无负担。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沈璃,但那份无声的忙碌与周身散发出的凝重气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传达他的心境——他在后怕,在自责,在思考如何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沈念似乎也感受到了父母之间那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乖乖地趴在娘亲怀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小手下意识地又摸了摸颈间那三枚救了她和娘亲的金铃。
晨光完全照亮山谷时,行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棵在晨曦中舒展着新叶的梧桐树,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转身,走向屋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他近日用普通木材亲手雕成的、样式古朴的小匣子。
他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了三枚物事。
那是三枚约莫婴儿巴掌大小的玉珏,玉质并非顶级,甚至带着些许天然的絮状纹理,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玉珏的边缘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中心则雕刻着极其细微、却充满玄奥意味的符文。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一枚玉珏的上方穿孔处,都精心缠绕着一小缕金红色的、散发着微弱凤凰气息的绒羽——那是沈璃涅盘重生时,自然脱落的一些细小绒毛,被他细心收集了起来。
行止将这三枚缠绕着凤凰绒羽的玉珏,轻轻放在屋内唯一还算完好的小木桌上。
“魇兽虽除,但其类诡异难防,最善窥心。”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目光却如同深潭,看向沈璃,“寻常守护结界与器物,防得住外力,却难防源自内心的魔障。”
他的目光继而落到沈念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决意:“我不容任何存在,再以你们的心魔为饵,伤害你们分毫。”
沈璃的心猛地一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只见行止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不知何时已凝聚了一丝锐气。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指腹便在指尖轻轻一划——
一滴鲜红的、带着他独特清冷气息的血液,立刻沁了出来,悬浮于他指尖之上。那血液中,已不复往日浩瀚的神性金芒,却依旧蕴含着一种属于他生命本源的、纯粹而强大的力量波动。
他指尖引动着那滴血,便要向其中一枚玉珏点去。显然,他是想以自身精血为引,在这玉珏之上,缔结一种更为紧密、甚至可能共享伤害或感知的守护契约,以确保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她们的危险,或者……替她们承担。
“行止!”
就在那滴血珠即将触及玉珏表面的刹那,沈璃突然出声,同时一步上前,伸出右手,坚定地、不容拒绝地,一把握住了他划破的手指手腕!
她的动作有些急,牵扯到了体内的旧伤,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行止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沈璃迎着他的目光,凤眸之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片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澄澈而坚定的光芒。她看着他指尖那滴殷红的血珠,又看了看桌上那三枚缠绕着她翎羽的玉珏,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与他并肩的决然:
“既要同命,何必分你的我的?”
话音未落,她左手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上同样快速一划!一丝带着金红色泽的、属于凤凰本源的血珠,立刻从她指尖沁出!
她没有丝毫迟疑,将自己流血的手指,精准地、用力地,按压在了行止那同样沁着血珠的指尖之上!
两滴来自不同血脉、却同样蕴含着强大力量与深沉情感的血液,瞬间融合在了一起!他的清冷与她的炽热,他的守护与她的决绝,在这一刻,不分彼此,交融难分!
鲜红与金红交织,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和谐的光晕。
行止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两人紧贴的、血液交融的指尖,感受着从那接触点传来的、沈璃血液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心中那片沉寂的冰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冰层碎裂,水汽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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