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构筑的淡金色屏障,如同一个温暖的茧,将沈念与外界那令人窒息的魔气暂时隔绝。屏障之内,温和而磅礴的生命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她幼小的身躯,抚慰着她被狂暴能量冲击的经脉,也暂时压制住了脊背上那疯狂蠕动的漆黑魔纹。她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蜷缩在屏障中心,呼吸虽然依旧急促灼热,但总算不再是那种濒临破碎的嘶鸣,变成了细微而痛苦的呜咽,仿佛一只受伤的幼兽。
然而,这屏障所能隔绝的,仅仅是外在的能量侵蚀。对于那已然侵入沈念识海深处、与她特殊血脉产生诡异共鸣的魔念,却收效甚微。
在沈念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景象比外界更加凶险万分。
那里已不再是具体的梦境,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扭曲的灰色混沌。代表着凤凰血脉的金红色光芒与代表着行止神力的清辉,如同两条被困的怒龙,在这片混沌中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反而被无数从混沌深处伸出的、粘稠的黑色触须缠绕、拖拽,光芒愈发黯淡。
就在这片混沌的核心,一个充满了蛊惑与恶意的低语,如同最毒的蛇信,直接响彻在沈念的灵魂层面:
“来……过来……”
“看见了吗?这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你身负神魔之血,天生便该立于混沌之巅,为何要困在这具脆弱的躯壳里,受这些所谓‘规则’与‘情感’的束缚?”
“看看他们,你的父亲,为了所谓的责任,白了头,散了力,连保护你都如此吃力;你的母亲,燃烧自己,遍体鳞伤,连尾羽都焦黑残缺……他们如此弱小,如此狼狈,如何能护你周全?”
“唯有力量……唯有融入混沌,接纳你血脉中属于‘魔’的那一部分,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与强大!才能……不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
“来吧……打破这脆弱的屏障,投入永恒的黑暗,这里才有你渴望的一切……”
这低语并非简单的恐吓,它精准地捕捉并放大了沈念潜意识中最深的恐惧——对失去父母的恐惧,对自身力量无法掌控的茫然,以及对五年前那场灾难残留的阴影。它用扭曲的逻辑,将“魔”的力量包装成了唯一的救赎与归宿。
“不……不是的……”沈念残存的意识在挣扎,在抗拒,“爹爹……娘亲……不是这样的……”
但那低语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她脊背上,那被梧桐屏障暂时压制的魔纹,再次剧烈地躁动起来,漆黑的色泽仿佛要滴出墨来!
现实中,守护在屏障外的行止与沈璃,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屏障内的沈念,虽然身体不再抽搐,但她周身的气息却陡然变得极其不稳定,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志,正试图冲破梧桐叶的束缚!
“念念!守住心神!”行止低喝,试图用声音唤醒女儿。
沈璃更是心急如焚,再次试图靠近屏障。
然而,就在沈璃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淡金色光芒的刹那——
屏障内的沈念,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不再是他们熟悉的、清澈懵懂的黑白分明!
她的右眼,瞳孔已然彻底化为一片粘稠的、仿佛凝固的血液般的深红!其中充斥着暴戾、混乱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而左眼,虽然还残存着一丝原本的黑色,却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阴影!
“啊——!”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尖啸,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小小的身躯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竟硬生生撞开了那由梧桐叶构筑的、本就主要针对魔气而非实体的屏障!
“念念!”
行止和沈璃同时惊呼,想要上前抓住她。
但被魔念彻底主导了意识的沈念,动作快得惊人!她看也不看扑过来的父母,赤红的右眼死死盯住了木屋窗外,那个方向,正是山谷边缘一处因之前天罚而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幽暗裂缝!
那里,散发着与魔核残渣同源的、吸引着她的黑暗气息!
“力量……自由……”
她口中发出含糊的、被蛊惑的呓语,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裂缝的方向,疯狂地冲了过去!
“拦住她!”行目眦欲裂,强提一口气,身形晃动着想追,却因虚弱和心急,步伐一个踉跄。
沈璃速度更快,凤火在脚下爆开,瞬间掠至门口,伸手抓向女儿的后心!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念衣角的瞬间,沈念已然冲到了那悬崖般的裂缝边缘,没有丝毫犹豫,纵身就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跳去!
“不——!”沈璃发出了绝望的悲鸣,几乎要跟着扑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
“唰!唰!唰!”
数条粗壮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梧桐树根,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竟从那裂缝边缘的土壤中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而温柔地,缠绕住了沈念即将坠落的脚踝和小腿!
树根之上,并非木质纹理,而是浮现出点点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行止独有的清冷神力气息的金色血咒符文!——那是五年前,行止于此地静坐调息、散逸神力滋养山谷时,无意间融入这片土地、融入这棵最早破土而生的梧桐树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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