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之象带来的寒意,并未随着夜色褪去,反而如同浸骨的晨露,萦绕在行止心头,久久不散。白日里,他看似平静地打理着灵圃,或是指导沈念一些最基础的灵力引导,但那双深邃眼眸中沉淀的凝重,却瞒不过与他朝夕相对的沈璃。
沈璃没有追问。她了解他,若非有了确切的猜测与必要,他绝不会轻易去触碰那些尘封的、可能带来更大风险的东西。她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观察女儿身上。沈念似乎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对背上那奇异的图腾也适应良好,甚至偶尔会炫耀般地让娘亲看看那“漂亮的翅膀印记”,浑然不觉其中蕴含的凶险因果。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在第三天午后被打破。
行止独自进入了木屋后方一间他平日用来静修、存放些许旧物的简陋石室。良久,他才缓步走出,手中多了一件物品。
那并非神光熠熠的法器,而是一截残刃。
长度不足一尺,通体呈现出一种仿佛被岁月与污血共同侵蚀过的暗沉色泽,刃身扭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最令人不适的是,这残刃之上,萦绕着一股极其淡薄、却无比纯粹而古老的凶煞、混乱与毁灭气息!仅仅是将其取出,石室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瞬间冰冷了几分,连光线都似乎被微微扭曲吸附——正是属于墟渊魔神的残留气息!
这截残刃,是三千年前那场神战尾声,行止在彻底封印魔神后,于战场核心的虚空碎片中偶然寻获的,是魔神本体崩碎时极微小的一块碎片。因其蕴含着最本源的魔神之力与意志碎片,极难彻底销毁,他便将其封存,本意是留作研究或是警示,没想到,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行止拿着这截残刃,走到院中梧桐树下。沈璃看到他手中的东西,脸色微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下意识地将正在不远处扑蝴蝶的沈念唤到了身边,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
“爹爹,那是什么?看起来好旧,还有点……不舒服。”沈念好奇地看着行止手中的残刃,小眉头微微蹙起,本能地感到一丝排斥。
行止看着女儿纯净无邪的眼眸,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与刺痛。但他知道,有些真相,必须确认。唯有知晓这因果链条的起点与本质,才有可能找到应对甚至斩断它的方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目光沉静地看向沈璃,带着征询,也带着决意。
沈璃与他对视片刻,读懂了他眼中的坚决。她用力抿了抿唇,最终,缓缓松开了握着沈念的手,只是将女儿更紧地护在自己身侧,对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相信他,绝不会让女儿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行止不再犹豫。他左手持定那截魔神残刃,右手并指,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气流拂过沈念的食指指腹,一滴鲜红的、蕴含着沈念自身生命气息与神魔血脉本源的血珠,立刻沁了出来,悬浮于指尖。
“念念,可能有点疼,忍一下。”行止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安抚。
沈念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信任地看着爹爹,用力点了点头。
行止引动着那滴血珠,缓缓地、精准地,滴落向左手那截暗沉的魔神残刃!
就在血珠与残刃表面接触的刹那——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一声极其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猛地从那残刃之上爆发出来!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
残刃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中,骤然爆发出浓稠如墨、却又仿佛蕴含着暗红色血光的恐怖气息!那气息瞬间化作一道扭曲的、充满了疯狂与怨毒意志的黑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不再是破碎的记忆碎片,而是一段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仿佛身临其境的完整画面,如同巨大的幻影,投射在半空之中!
那是一片赤地千里、天空破碎的末日战场!焦黑的大地上,伏尸百万,血流成河,苍穹之上,一道庞大无比、燃烧着熊熊魔焰的恐怖身影——墟渊魔神,正与一只羽翼遮天、通体流淌着金红色神圣火焰的巨鸟——一只形态与沈璃本体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强大的凤凰,进行着最后的、惨烈的搏杀!
是初代凤凰!与墟渊魔神同时代的至高存在!
画面中,初代凤凰发出一声悲壮决绝的长鸣,它将自身所有的生命精华与凤凰本源催谷到极致,整个身躯化作了一柄贯穿天地的金红色神矛,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悍然冲向魔神的胸膛!
魔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尽的魔气凝聚成盾,却在那极致燃烧的凤凰火焰面前层层崩碎!
最终——
“噗嗤!”
燃烧的凤凰尾羽,如同世间最锋利的箭矢,精准地、深深地,刺入了魔神的心脏核心!
魔神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嘶吼:“吾以魔血为誓……诅咒……凤凰血脉……永世承载吾之印记……与混沌……共生……直至……永恒……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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