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危机虽暂时解除,但归真之境带来的变化,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正一圈圈扩散至整个世界。
虚实感知能力如野火般在北境居民间蔓延。起初只是个别人在梦中窥见奇异景象,或是在清醒时偶然听见虚幻界的低语。然而短短七日,这种能力已如同呼吸般自然,融入了北境民众的日常生活。随之而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和谐,而是种种始料未及的纷扰。
玄逸站在石殿的议事厅内,将一叠厚厚的文书放在沉香木长桌上,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他的铠甲上还残留着清晨巡逻时的露水,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今天又有三起纠纷需要调解,都是因虚实感知能力而起。”他翻开最上面一份卷宗,声音沉稳却掩不住无奈,“东村的农夫李铁柱,声称在梦中看见邻居王老五偷割他田里的麦穗。他今晨提着柴刀闯入王家,险些酿成血案。然而实际上,那只是他能力失控时产生的幻视——王老五家的麦田在山的另一侧,根本不可能跨山偷盗。”
行止接过卷宗,目光扫过那些歪歪扭扭的证词。纸页上还沾着几处墨渍,记录着村民们激动而混乱的表述。
“第二起更麻烦。”玄逸继续道,“城南布庄的周掌柜,宣称他预见到生意伙伴会卷款潜逃,于是昨夜擅自打开了对方的账房,取走了所有银两以作‘防范’。可那位伙伴今晨带着新进的货品前来,对周掌柜的行为完全不解。两人当街争执,引来半条街的围观。”
沈璃轻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盏中的茶水倒映着窗外的天光,水面微微波动。
“最令人忧心的是第三起。”玄逸的声音低了下来,“几个孩子在城西的老槐树下玩耍时,无意中开启了某种...连接。他们开始和‘看不见的朋友’交谈、游戏,甚至分享食物。当父母试图阻止时,孩子们哭闹着说那些朋友是真实的,只是大人们看不见。”
行止放下卷宗,银色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神色:“能力本身没有对错,错的是不知如何驾驭它的人。”
“问题正在于此。”玄逸道,“九成以上的能力者,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获得这种力量的。他们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预见,哪些是虚幻的投影,哪些是自己的臆想。长此以往,北境的秩序将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侍从的通报声:“东海龙族使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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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使者踏入石殿时,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湿润的威压。那是一位银鳞化形的年轻龙族,名唤沧溟。他的面容俊美而冷峻,银白长发如瀑垂至腰际,每一缕发丝都仿佛流动的水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深海的湛蓝色,转动时却泛起鎏金的光泽,那是龙族王血的象征。
“北境之主。”沧溟的声音如同深海回响,在大殿中回荡,“龙族长老会遣我前来,正式要求关闭归真之境。此物扰乱天地水元平衡,东海已七日无潮汐,龙宫基石出现裂痕。”
他展开一卷由水织就的文书,上面浮现出东海深处的景象:珊瑚宫殿在异常平静的海水中显得死寂,本该随潮汐舞动的海草无力垂落,年幼的龙族因水元紊乱而无法完成第一次蜕鳞。
紧随其后抵达的是西漠沙民代表团。五位身披厚重防风袍的长老鱼贯而入,袍上绣着的古老图腾在踏入石殿的瞬间开始发光。为首的大祭司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风沙刻痕的脸,他的眼睛是纯粹的沙黄色,没有瞳孔,仿佛两颗经过千年打磨的黄玉。
“沙漠在哭泣。”大祭司的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归真之境吸走了现实之基,绿洲正在以每日三里的速度被黄沙吞噬。若不停下此物,三月之内,西漠将再无生灵。”
他摊开手掌,掌心的沙粒开始旋转,凝聚成微缩的西漠地图。地图上,代表绿洲的绿点正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最令人意外的访客来自南境精灵。三位精灵长老乘着翡翠叶飞舟降临北境,他们身着由活叶编织的长袍,耳尖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为首的精灵女王艾莉娅手持一根嫩枝权杖,杖顶的叶苞中封存着永恒的晨露。
“森林在低语。”艾莉娅的声音清脆如林间清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归真之境扰乱了生命轮回的法则。新生的精灵幼树停止生长,而千年古木开始逆向枯萎。这是自然对失衡的警告。”
沈念站在石殿二层的露台上,透过雕花栏杆的间隙,俯瞰下方聚集的各路使者。她手中的虚实之镜随着她的心意微微转动,镜面映照出使者们内心的真实图景——
沧溟看似高傲,内心深处却是对族群未来的深切忧虑,他害怕龙族千万年的传承将在此中断;沙民大祭司的强硬背后,是目睹家园逐渐消亡的无助;精灵女王艾莉娅的警告中,其实隐藏着一丝好奇,她对归真之境带来的新可能产生了学术探究的兴趣。
众生百态,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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